八月初,五皇子宇文钦从浒城归来,第二日上朝便主动卸去了朝中所有职务,并道看尽浒城百姓流离失所的悲惨,且这么多年来从未给已逝生母许美人做过什么,因此想去皇家寺庙明云寺吃斋念佛半年,言辞恳切,表情真诚。
不少朝官为之动容,纷纷打消了他在浒城时交好地方官吏和乡绅的顾虑。皇帝不得已允之。
隔日,宇文钦亲自去了太傅府,表达暂缓婚事的歉意,获得郦太傅和郦玲玲的谅解后,竟一刻不停去了明云寺,连严煜的婚礼都没参加。
八月初十,秋高气爽,也是钦天监推算出的黄道吉日,严煜与玉培珍大婚。因是皇帝赐婚,玉家又是百年世家,倒也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听说玉家给玉培珍的陪嫁堪比皇帝嫁女,田契房产,明珠玉器,不计其数,无人不称羡。
奇怪的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严煜,却无半点喜色,不仅如此,连本来因媳妇嫁妆丰厚,欢喜得每日眉开眼笑的严夫人,这天也拉长着脸。
宾客们未免心中犯嘀咕,玉家人脸上也不好看,特别是玉三公子玉培奇,浑身戾气充斥,看严煜的目光不像是妹夫,倒像是仇人。
喜气全无,气氛冷凝,宾客们全都扫兴异常。
所幸临近婚宴开始时,向来不参加任何宴会的七王爷竟然纡尊降贵来了。
送贴是礼数,并没有指望人来,看到宇文谨一贯冷然的脸,严洪鑫难掩喜色,亲自引着他进府。
通政司副使严洪鑫是太子一派,严煜成亲不可能不请夏侯府,所以夏莫然一早便跟着老夫人来做客。
穆铭烟因与夏之然定了亲,不好意思出来走动,最近都关在家里做女工,穆夫人一人来参加婚宴,见到老夫人自有一番阔契。
只难为了夏莫然,顶着乙女星转世的名头,偏又与太子取消了婚约,虽有七王爷一力支持,可女子当着全朝臣,甚至是皇帝的面,直说不喜欢太子,总是出格。因此自恃甚高的贵妇们并不同意自家女儿与她来往,就怕习染了她的恶气。
走到哪里不乏有人指指点点,夏莫然大感无趣,所幸找了偏僻的凉亭中独自坐下,欣赏着院落美景。
夏侯府小吏出身,且从头至尾依仗七王爷支持,所以老夫人虽出自商户,但行事低调内敛,连府中摆设都以沉稳规矩为主。而严家明面上属太子一派,却也得到皇帝的看重,这才发展迅猛,从二三流府邸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府中景色华美异常,令人赞叹不迭。
夏莫然托腮而坐,因在外面,芝玉芝晴也十分规矩地站在她身后,一言一行自不让人挑了错去。不一会儿,她便大感无聊,又感叹起冯嫣来。
同是出阁成为他人妇,一个宾客云集,热闹非凡,一个却是一顶粉轿从后门抬进便罢,甚至连父母家人都不能送亲,何其悲哀。
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冯嫣可是欣喜的。
唉,冯嫣好歹还有个名分,自己可是连站在宇文谨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正撅了嘴腹诽着,身后芝玉捅了捅她,小声地说道:“秀,七王爷来了。”
没想到他会出席无聊的宴会,夏莫然眸子一亮,抬眼望去,只见宇文谨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锦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远远走来,仿佛俊美雍容的天神驾临。
见到夏莫然,宇文谨紧抿的薄唇舒展开来,甚至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让夏莫然看了心底止不住起了一阵涟漪。
不过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传闻王爷不近女色,原来都是误传,这不是新晋的宁夫人?王爷来参加婚宴都带着,可见十分怜香惜玉。”夏莫然不快道,身子都未动一下。
宇文谨身后陈西宁听到那声“宁夫人”,恨得心头发苦,但她早已不复当初第一次见夏莫然时的不可一世,只低眉顺眼地紧跟着宇文谨,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待宇文谨坐下,她又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像足了听话乖顺的小妾,哪还有西宁郡主的半点嚣张气焰。
夏莫然见状没有半分得意,甚至不高兴地撇过了头,故意秀恩爱,无耻!
洛寒见她醋意大发,幸灾乐祸地笑了,被芝晴狠狠一瞪,他才恢复平时的冷酷。
一旁严府的婢子极有眼色地递上了茶水糕点,正欲退下,却闻宇文谨叫住了她。
那婢子顿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悄悄地拉衣抹发,整理仪容。仔细望去,她眉目含春,神情羞涩,一副极其期待尊贵无比的七王爷临幸的模样。
参加什么宴会?分明是来招蜂引蝶的!夏莫然暗啐了一句。
宇文谨淡淡地说道:“带宁夫人去四处走走。”
婢子瞬间失望。
陈西宁却面色惨白,他嫌自己碍眼!
这样的宴会,贱妾如何能参加?
是她厚颜无耻硬要跟随,没想到宇文谨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她欢喜了一路,以为冰冷尊贵的天神终有被捂化的一天,没想到所有的幻想在见到夏莫然那一刻,尽数破灭。打发她自己逛园子,可以她的前后身份落差,若没他护佑,指不定受人如何嘲笑。
不过夏莫然,贱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何必得意!
婢子听说是带着卑贱的夫人逛一逛,懊恼的同时起了轻蔑的心,哪还想得到夫人此前可是荣**有加的西宁郡主。她嘴上恭敬地答应了,却毫无礼数规矩,真大咧咧地走在陈西宁的前面。
讨厌的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