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红灯如雾。
汤燕犀迈开长腿走上楼梯,却见弟弟正孤单一个人倚在栏杆旁,垂眸望向天井。四水归堂的天井,此时没有雨,却也有红灯影寂寂飘落。蓄满青石水池,恍若一池胭脂雾。
汤燕犀心下也不由得轻轻一叹。
爸跟宛姨又去做巡回拉票,祖父则出去旅行了。家里大姐忙着店里的生意,燕衣回了中国,燕翦和燕余也都有各自要忙的。明明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呢,可是此时此刻却只有弟弟一个人凭栏垂眸。
听见楼梯响,汤燕卿回过眸来。暗双长眸在红灯雾里精芒一闪,像是个男版的悬狸。
“汤大律师下班了有失远迎。雠”
汤燕犀直接送给弟弟一个字儿:“滚。”
汤燕犀嘻嘻一:“别这么残忍嘛。身为长兄应该爱护幼弟。”
“少说得那么可怜,分明是你在使唤我,分明是你把我当成小弟,哪儿把我当长兄啊”
家里没有长辈在,汤燕犀跟弟弟说话就轻松自在多了,不用时时刻刻再端着。
兄弟俩仿佛又是当年那一对暗地里凡事较劲的小冤家,汤燕犀说话句句带刺,而汤燕卿则一律嘻嘻哈哈一带而过。
两人逗了一会儿,汤燕犀也走过来与弟弟并肩伏在栏杆上,望向天井去:“你说的没错,那个王冬果然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哼~”汤燕卿傲然一笑,目光轻曼一挑,“他自然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汤燕犀转眸凝视弟弟:“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跟我说,那干嘛要嘱咐我接下这个cae你是嫌我太闲了,专安排这么一个当事人来给我添堵么”
汤燕犀回眸一笑,眼角眉梢都被染上了红灯的光晕,宛若眼角眉梢点染了靡丽的胭脂。
“是呀,我就是这么想的。趁着爸和妈都不在家,我怎能不好好欺负哥哥一番呢”
“滚”汤燕犀气得上前砸了弟弟肩膀一记。
两兄弟虽然态度笑谑,却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郑重之色,便都不闹了,收敛形色。
汤燕犀便将在警局时,王冬对乔帮主说的话都跟弟弟转述了一遍。
汤燕卿垂眸:“燕舞坊,终于来了。”
汤燕犀眯眼望过去:“你明里暗里始终未曾放弃查燕舞坊,怎样,可以收网了么”
汤燕卿微微耸肩:“也许可以。也许路还长着。”
“这算什么话”汤燕犀转头瞪弟弟。
汤燕卿寂然一笑:“如果我只满足于找到燕舞坊所谓的负责人,那我很快就可以收网结案。可是倘若我要的是燕舞坊案背后更复杂的故事,那我还需结网静待,不能打草惊蛇。”.
暮光低垂,汤燕犀穿上色大燕尾服,掌心握着手杖,迈下车门。
他下车之前已经戴上了面具,目光扫过燕舞坊门前停住的那长长一队的车子。
都是没有私人牌照的。或者是已经摘掉,或者是小心遮掩了起来。车子本身也没有太过个性出挑的种类,而都是最简单的色奔驰、奥迪,总之都是全球销量极多的品牌型号,任何人都可能拥有,从中分辨不出任何的个人特征来。
门口迎客的fathe赶紧迎上来:“7先生,欢迎。”
汤燕卿所佩的名牌是桃7。
汤燕卿淡淡耸了耸肩,也没说话,径直朝里走。
fathe亲自陪着走过那条狭长的长廊,恭敬地一路说着:“7先生最近来得比较频”
汤燕卿回眸冷冷盯了他一眼:“难道你希望我十年八年才来一回么还是说你嫌我消费得少,让你们赚不到钱”
“不敢不敢”fathe连忙陪着笑脸:“其实我也是为7先生您的健康着想,呵呵。”
汤燕卿这才笑了:“这么说还差不多不过这真不是你该操心的。”
fathe急忙躬身:“您说的是。那我就不多嘴了,祝您今晚上玩儿得愉快。”.
汤燕卿走进人群,与迎面走过的同样装束的宾客们点头致意。
即便是已经当了这里很久的客人,他却依旧还是无法准确掌握到这里的所有宾客真实身份。所有的“相熟”,也都是对大体身形或者编号的熟悉,便是凑在一起也都是聊这里的女孩儿以及风与月,没人会谈及真实身份,甚至会小心地不碰触到现实生活中的任何问题。
汤燕卿再习惯地在人群中又搜寻了一圈儿,果然依旧没有见那位q先生出现。
自从时年出现在燕舞坊的那晚之后,q先生也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在燕舞坊出现过。
这样的时间线倒是也可与乔治的契合上。
所以倘若依王冬所说,乔治可能就是燕舞坊的决策人,或者就是那位“q先生”,便仿佛也都说得通。
更何况从乔治的名字汉语音译的话,“乔”的拼音声母正是q。
而乔治从十多年前失去了佛德集团的决策权后,被“发配”到亚洲市场去,眼中所见、身边围绕的便都是东方面孔的女孩儿。东方女孩儿的温婉柔弱,可能正好成为那个时候失意的他用来排遣寂寞、宣泄压力的工具所以照此说来,乔治的确极有可能就是燕舞坊的主人、或者说就是那个q先生。
时间差不多了,fathe带着一脸的兴奋,用一贯仿佛旋舞般的身姿快速旋上楼梯,朝下面平伸双手,仿佛队指挥一般。
“各位,各位尊贵的来宾。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今晚又有新货到”
不见来人,只有悬空的大屏幕上展开一幅一幅手绘的画像。
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