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大师略作沉吟,刹那间将利弊琢磨透了,怎么算自己都利大于弊。他在岑家几人仰首期盼中,语气沉重地开口:“我确实有法子让她安活到老,可这对我本身伤害极大,我需要以秘法将自己的寿元渡给她,为她争取十年的寿命。之后只要她不经历大灾大病,好好养生,活到七八十岁也行!”
“这……”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两两对视一眼,原来要救活林氏,需要大师减寿十年!难怪大师会犹疑不决。大师都五十多岁了,减寿十年可不等于要了他的命!他们怎能让大师用自己的命换林氏的命,岑二娘道:“大师,这怎可!您用我的命换母亲的命吧。我年纪小,寿元还长,少活十年八年也没所谓。”
“不!二娘闭嘴!”岑二爷瞪了岑二娘一眼:“大师,请用我的命!”
“不!父亲,要用就用我的!”岑大郎道:“我身子骨比你们强健,往后肯定比你们活得长久。大师,就用我的命换母亲的命!”
卜算子大师再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世上竟还有人嫌自己活得太久,争着减寿!“都给我安静!这秘法只能用我的寿元做替换,且以我的本事,也只能施展一次而已。你们三个,就不要争了。”
“大师,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岑大郎不忍道:“难道真要您用自己的命换我母亲的?”
“老夫能活到八九十岁呢!少个十年,也不算什么。”卜算子大师黑脸道:“但我与你们非亲非故,若要我牺牲自己的寿元,你们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您说!”岑二爷三个拍着胸脯道:“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又不伤天害理,我们一定不推辞。”
“第一,就是让岑大郎和岑二娘这两个小家伙,做我的嫡传弟子!日后,等他们造化到了,还要负责多收几个有天赋的弟子,将我师门发扬光大。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没问题。第二呢?”岑大郎和岑二娘眨着眼睛问。
岑二爷默默松口气,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原来这就是大师的条件。说老说去,都是他们一家赚到了!多少人求着做大师的弟子都没门,他的一双儿女却得了大师青睐。主动收为徒。果然,自家孩子天资出众,就是给他长脸!
“第二……等我救活你们母亲,再慢慢说。”卜算子大师站起来,“笔墨伺候。现在我需要一些药材,你们尽快派人去购置,最好今晚就能把药材全部买齐,我稍作调制。明日一早,我便着手救治病人。”
岑大郎屁颠屁颠跑出去,到岑二爷房里书桌上,捡了笔墨纸砚端送进来,岑二娘见大师揉着肩膀,想他舟车劳顿,肩背都受损。很贴心地过去给他捏肩捶背,乐得大师止不住笑意。岑二爷见状,开始吹嘘起自家女儿怎么怎么好,听得大师连连点头,双方关系一下就拉近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岑大郎拿着大师列出的清单,揣上父亲给的银两,与玉墨、常墨、常砚一起驾着马车出门购置了。
傍晚,岑大郎他们满载而归,运回了一车好药和其他器具。大师让岑大郎、岑二娘给他打下手,做一些基础简单的处理,他自己把经过岑二娘和岑大郎初步处理后的药材,分论别类地归放好。一堆堆、一样样地亲手调制。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天光微亮,大师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他带着调制好的各种药液、药材,和治病用的金针、天蚕丝、银钢小刀、烈酒、火折子等,独自进了林氏的房间,让岑大郎、岑二爷他们严守房门。不要让外人靠近出声打扰了他,直到他吩咐他们可以进去前,外面必须要保持绝对安静。
岑二爷几人自然遵从,他们封锁了侧院不让人进出,又命令岑家下人不许出声,做什么都要轻手轻脚。岑三郎也乖乖地站在岑二爷和岑大郎脚边,沉默不语。岑家四口并玉墨都心焦地盯着林氏的房门,他们的目光专注而焦灼,仿佛能透过门窗,投射进去。
其实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眼里除了门窗就是厚厚的白窗纸。
这一等,就是一整日。
当晚戌时三刻,卜算子大师才极度疲惫地低声在屋里喊了句:“好了。你们可以进来看她了。不过要安静些。”
岑二爷几人颤着手推开门,脚尖着地进屋走过去,卜算子大师浑身无力地靠坐在榻上,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血色全失,看起来一下就老了十几岁。
岑二娘满含歉意和感谢地望了望他,转头几乎是满含热泪和父亲兄弟一同望向床上的林氏,她面色红润,脸上一派安宁,隐隐还带着笑,看起来健康喜人。
岑二爷飞快地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她喷出来的气息温热且沉稳有力,他一下便泪流满面,马上给大师跪下,默默不断地磕头,千言万语不及形容他对大师的感激。
岑大郎、岑二娘、岑三郎和玉墨见状,也学着他跪下,叩头感谢大师。大师救回了林氏,对他们一家恩同再造。岑家人和玉墨心想,往后大师就是他们岑家的祖宗,他们将万事以他为先,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他。
卜算子大师无力地摆摆手,嘶哑着低声道:“起来!老夫还……没死呢!快……扶我回房……休息……”
“好!好!”岑大郎和玉墨搀扶着大师出去,岑二娘扶起磕头磕得眩晕了的岑二爷,父女两笑盈盈地蹲在林氏床前的榻上,瞄一眼她,就相视一笑,再看看她,又笑……像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