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昭轻易不开口,何伯仲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知微他犯了错,就关在柴房里,你既想跟他说话,去吧。”
柴房。
秦玄昭撩着袍子进去,天边又响了一声雷。
明暗交杂间,秦玄昭看到了瘦了一大圈的何知微,他叹了口气:“这次记住教训了?”
像是责备,又充满关切。
何知微笑的那么张扬那么没心没肺:“我们玄昭也心疼我了。”
三个人,何知微,秦玄昭,还有林柠溪。
秦玄昭默默看了林柠溪一眼:“你也在?”
“嗯。”林柠溪望了望秦玄昭,虽眼睛很快移开,却记下他穿着深蓝绣白花斗篷的样子,那样干净利落,虽不明艳却稳重大方。雷鸣风急,他的头发一丝不乱,银冠上雕刻着千帆飞鸟,他的眸子安静深邃。
“你的事,我有所耳闻,这次来,是特意瞧你的。”秦玄昭双手交叠:“只是——我虽来,毕竟是小辈,你爹那里,我不方便为你求情,知微,以后你且知道些分寸吧,别让——别人为你难过。”
来的路上,秦玄昭见到了哭哭啼啼的赵花容,他说的别人,指的就是赵花容了。
何知微明显理解错了:“玄昭,你都知道我们家柠溪替我难过了?”何知微笑:“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你是不知道,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家的邻居知道我被爹揍,高兴坏了都。”
秦玄昭挺挺站立,双手轻轻散开,又重新交叠,他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神色飘过,很快他恢复了冷峻的模样,声音淡淡的,气息稳稳的:“知微,你可缺什么?我让下人给你送来。想必送点东西,你爹不会阻拦。”
“我什么都不缺。有你们来看我,就是让我在柴房里过年,那也是津津有味的。”
本以为何知微有此遭遇。会痛哭流涕悲痛欲绝,没想到他比谁都看的开。
林柠溪还要给他爹熬药,眼见雨就要下来了,林柠溪告辞回去。
何知微追到门口:“我去送你。”
他还当他是自由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何伯仲远远的守在那儿。跟猫头鹰似的,见何知微跨过门槛,他就咳嗽了两声。
何知微只得退回去,自己把柴房门关上。
“我也要走了。”秦玄昭也告辞。
何知微央着他:“好玄昭,天这么暗,柠溪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帮我送送她。”
“我没事,我一个人能回去。”
“柠溪,你若不听话,不让玄昭送你的话。那我可亲自去送你了。哪怕我爹揍我呢,我也管不了了。这年月外头多乱哪,我们家柠溪长这么好看,一个人多危险啊。”何知微蹲在那儿,说一句话,往外探探头,瞧瞧他爹,赶紧又缩回柴房。
秦玄昭冲着何知微点点头,意思是送林柠溪这活,他接下了。让何知微放心。
秦玄昭与林柠溪并肩走了出去。
她竹青色素面掐腰小褂透着她的纤细腰身,他深蓝绣白花斗篷那么贵重洒脱,他的银冠,与她鬓边的银绒花交相呼应。他身姿挺拔,她娇小可爱,她的头齐他的肩膀,她抱着草药,他微微垂着手,这一刻雷声也停了。万籁俱静,唯有二人缓缓而行,竟是那么安静美好。
画面虽美,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何知微隔着门缝望着二人的背影,心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那就是,让秦玄归去送林柠溪真的合适吗?怎么觉得这主意很瞎呢?
出了何府,秦玄昭与林柠溪仍是并肩而行。
走到半路,天气突然变的恶劣,飞沙走石过后,风吹起来。
秦玄昭像是去参加追悼会一样,不苟言笑,庄严肃穆, 他强大的严肃的气场压的林柠溪透不过气,她踢踢脚下的小石子,轻轻咬着嘴唇道:“秦公子,其实,你不必送我的,回家的路,我熟。”
秦玄昭不说话。
“秦——其实,真的不用送我,我知道知微是好意,可是——我不会有危险的。”
“我答应了知微,便要送你。”
“哦。”林柠溪有些怯怯的,秦大公子多忙哪,那么多课业,简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己还要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多可耻啊,如今一幕如果被秦夫人知道,非得气的犯病不行,秦玄昭每次出门,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府,都有人专门盯着,有时候,秦夫人还要安插一两个小厮跟随伺候,如果秦玄昭没有准时回去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小厮的屁股就要开花。
这一次,秦玄昭单刀匹马,一个下人也没带,只为送她,风雨兼程。
林柠溪不免多看了秦玄昭两眼。
秦玄昭目不斜视,心里却透彻的很:“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今天出门,忘带下人了。”
“不是忘带,只是不想带而已,我习惯一个人。”
“哦。”
本来很安静,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喜欢一个人,如今身边却有她。
突然有雷声。天际一白,闪电如银蛇狂舞。
阴暗的天色突然就亮了。
瓢泼大雨。
四处无躲藏的地方,唯有几棵粗大的杨树立在路旁,这种天气,躲到树下,会被雷劈黑吧?
只得冒雨前行,林柠溪一心护着草药,躬身往前走,像个虾米。
秦玄昭依然是背手而行,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不得不佩服古代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严苛,从小把孩子培养的,刮风下雨也不会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