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微“哧溜”滑了下来。
皇上瞧瞧他,面生的很。只是瞧着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差不多就算了,他竟然脸如朗月,眼如星辰,他的眉漆黑如远山静默,他的唇润泽如春草生机,他白玉束发,袍角飞扬,这亦正亦邪的气质,简直就是东方不败附了身啊。
皇上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开始查户口:“你是谁?猫树上做什么?”
“他是——”秦玄昭想护着何知微,要知道何知微说话一向耿直,万一说错话惹了皇上,那可得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本来何知微爬到树梢上眺望慈宁宫,已经是犯了错了。
皇上摆摆手:“秦玄昭,让他自己说。”
何知微抹抹手上的土,小脸一昂:“回皇上。我叫何和微。”
“你怎么知道我是皇上?”皇上心想,难道是自己独一无二,浩浩荡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气概被面前这小子瞧出来了?
不料何知微答道:“你穿了龙袍,当然是皇上。”
“原来是龙袍的缘故啊。”皇上笑笑:“若是秦玄昭穿着龙袍,那他就是皇上啦。”
秦玄昭一愣。
“朕只是开个玩笑。”皇上又问何知微:“你还没说你猫树上做什么呢,你怎么来的这儿?”
“今儿我跟我爹进宫给御药房送药的。我趁我爹不注意,冒着被我爹打断腿的危险,偷偷溜到这慈宁宫来。”
“你倒坦诚。”皇上不由得生了兴趣:“接着说。”
“我来慈宁宫,是想见一位熟人,只是——慈宁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我吃了闭门羹,所以才爬到树上,想着隔墙看一看,哪怕看一眼呢,也心满意足了,不然不放心。不能走。”
“你倒是情真意切,可看见你的熟人了?”
何知微摇摇头:“还没有看见呢,就被皇上给逮住了。”何知微有些委屈,这就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吧?唉,还没看到林柠溪呢,就把皇上给招来了。他闷声道:“皇上——会砍我的头吗?”
皇上哈哈笑起来,他一说砍谁的头,谁就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何知微倒还算淡定,说起砍头的事,还不慌不忙的。
皇上问他:“你觉得朕会砍你的头?”
“我爬这么高,在皇上面前献了丑,皇上一生气,应该会砍我的脑袋吧?”
皇上又哈哈笑起来:“老百姓都是这么看待朕的?他们一定觉得朕是动不动就砍人脑袋的暴君。”
“皇上,知微他说话直来直去,还请皇上原谅他。”秦玄昭忙求情。
皇上纳闷了,怎么秦玄昭总要护着面前这位莽撞少年。
秦玄昭只得把他跟何知微的关系说了。诸如小时候二人为了争一块糕饼打的乌眼青,怎么一块入学读书,怎么捉弄教书先生,怎么蹲在河边钓鱼被人踢下河等等等等。
因为何知微是秦玄昭的朋友,何知微这直来直去的性子皇上又喜欢,所以虽然他在宫里做了出格的事,皇上却并没有罚他,而是背着手道:“没想到稳重深沉的秦玄昭,也有何知微这样的朋友,何知微违反了宫规。也是为了他的朋友,朕想着,何知微一定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吧?如果朕没猜错,何知微一定也是为了林柠溪来的。”
“皇上英明。”何知微拱手行礼。
皇上又哈哈笑:“不单单是你们。便是朕,也是冲着林柠溪来的,你们两个为了林柠溪以身犯险,朕又怎么能让你们失望而归?看来太后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把林柠溪拘在宫里,惹出这么些麻烦。我得去瞧瞧。”
三人进了慈宁宫。
恰巧太后小睡也醒了,正歪在榻上饮用林柠溪熬的竹笋汤,清汤煮竹笋,颜色淡淡的,味道也是淡淡的,太后却很享用。
她穿着黑青色织花锦褂,黑色的缎裙,耳朵上是红宝石坠子,很是惬意的抿了抿嘴:“林柠溪捶腿捶的真好。哀家真是小看你了。”
林柠溪蹲在那儿给太后捶腿,一手一个拳头大的棉花棒槌,左一下右一下的挥舞,跟年画上拿大槌的程咬金似的。她穿着玫红色白花石榴裙,因为蹲在那儿的缘故,石榴裙散开,像一朵初开的花。
榻上放着四四方方的金丝檀木小几,小几上摆着景德镇青花瓷器,瓷器上描绘着深的山白的水,还有墨绿色的树丛,浓墨重彩,很是好看。
光线落在这浓墨重彩的青花瓷器上,闪了一闪,变换出浓厚的颜色,这颜色映在林柠溪脸上,她的脸也白一道花一道的。
太后每天要做什么,诸如什么时辰睡下,什么时候进膳,什么时候饮汤,差不多都是固定的。
这个点儿,正好是饮汤的时辰。
按惯例,太后饮汤的时候,还要听些笑话,笑一笑,胃口大开。
以前讲笑话的小太监因为讲了大不敬的笑话,被皇上拉出去砍了。是真砍。
那以后,给太后讲笑话的人就没了。太后也空虚寂寞,喝着汤,头一低,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林柠溪。
林柠溪倒是十全十美啊,长的好看,又识做饭,脑子好使,还会捶腿,想必讲笑话也是一流的。
太后让林柠溪讲个笑话下饭。
林柠溪差点哭出来好吗?且不说以前那个讲笑话的小太监死的有多凄惨,有他做例子,没人敢在太后面前嘴欠。就说现在林柠溪有家不能回,被圈养在慈宁宫里,这惆怅的心思谁能明白啊,没听那首歌唱嘛,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面,没有那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