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搀扶着林父的场景,让林柠溪想到了何知微。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何府前院。
蔚蓝色纱帐之后,金陵十二钗紫檀木屏风一溜摆开,屏风上描绘着葬花的黛玉,吟诗的宝钗,大雪天裹着海狸毛披风的王熙凤……众美人或是皱眉,或是含笑,或是杏眼一撇,生动的很,就跟活了一样。
墙壁上悬着几幅清代美人图,或是珠钗满头,或是衣衫飘飞,或是掩嘴一笑,万千姿态,美艳不可方物。
一张黄花梨月洞门罩架子床,镂空的部分雕刻着人像,有西施捧心,有昭君出塞。何知微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赵花容倚在床头,端了碗八宝粥喂给他,何知微牙关紧闭,一口也没喝进去,全流到胸口去了。赵茶容不禁哭诉:“前些天他总说不舒服,老爷却说他是装的,如今他起不来了,老爷高兴了吧?我可怜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一醒。”赵花容拿勺子把何知微胸口的八宝粥刮了刮,又送进他嘴里。
“夫人,别喂了,全洒出来了,浪费粮食。”何伯仲悠悠的坐在黄花梨长椅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何知微房间里的美人真不少。
屏风上的,墙上挂的,床头雕的,少数有七八十来位。
何伯仲重孔孟之道,常说要修身养性,自己儿子房里的摆设,他一点儿都瞧不上,用他的话说,就是有辱斯文。
赵花容端着碗哭的一抖一抖的,跟手机调了震动一样:“老爷,这时候你还惦记着粮食呢,这点八宝粥难道比我儿子命还金贵?”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知微他又不是饿晕的,你喂八宝粥也没用啊。”
“不是饿晕的,一定是被那个不知名的姑娘打晕的吧?那姑娘谁家的,竟然比老爷还凶残。知微一定是被她打坏了。”
“夫人多虑,知微从小挨打挨惯了,怎么会被姑娘打坏?你没见姑娘走后知微还兴致勃勃去外头溜达吗?”
“我不管,你把知微给我救醒。”
“我没办法。”
“我不管,知微要是死了……你……你也别活了。”赵花容双手掐腰瞪着何伯仲。
何伯仲叹了口气,他知道何知微是装晕的,他早把了他的脉了,脉像平稳有力,壮的跟头牛一样,怎么可能晕过去。怎么把他弄醒呢?何伯仲抬起头,看到纱帐后的屏风,突然就抚手笑道:“哈哈哈……”
赵花容直接把勺子塞进他嘴里:“哈什么?有办法了?”
“当然。”何伯仲搓搓手,缓步来到床前对何知微说:“爹知道你没晕,都是装的,爹也知道你想用装病来骗药,想救林家小姐,没门。”
何知微没动。可心里却想着,自己的爹也太狡猾了,果然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如今之计,唯有一直不睁眼,看他能怎样,如果自己一直装病,那自己的母亲一定会逼着父亲开方子抓药,到时候自己得了药就挑一挑送给林柠溪。
愿望是很美好,可何知微的爹就是一台愿望粉碎机。
何伯仲哼了一声道:“不起来是吧?装病是吧?那好吧,来人,把少爷屋里的金陵十二钗屏风抬走扔了,挂的那些美人画像啊,也给丢出去,对了,少爷躺的这黄花梨的床,雕刻的也是美人,我瞧着甚是不雅观,你们把少爷从床上拿下来,把床丢到厨房当柴烧。”
何知微立马坐了起来。
何伯仲搓着手,挑衅似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不装了?跟爹斗,得不到好处。”
“爹,你就不能给点药材嘛?”
“不能。”何伯仲倒是很坚定,何知微自认口才极好,可口才好有什么用,他说的嘴里都能喷火了,他爹根本没听进去:“你这孩子不学好,还敢装病骗我,最近一阵子你不要出门了,在府里好好反省吧。”
装病的法子被无情的揭穿。
竟然还被自己的爹禁足了。
禁足,不都是皇上处罚犯错的宫嫔的吗?
自己的爹也不知在哪里学的这一套。
关键是,他爹一声令下,在大门口望门的奴才,一定会全数执行。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像无数蜡烛在深蓝色的幕布上闪烁。
何知微弯着腰,偷偷的出了房间。何府倒是安静的很,下人们多半去睡了,偶尔有巡夜的,敲着梆子也很快离去了。
经过一处荷塘,那是何知微爹娘的睡房,也是何府通往百药堂的小径。
何知微轻声细步的过去。他爹打了个喷嚏,吓的他蹦了一蹦。
“知微,半夜三更你不睡觉?”
“啊……那个……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今儿晚上的月色真好啊……出来溜达溜达,爹你要不要一起啊?”
“早点睡吧,就你能折腾。”何伯仲没动静了。
何知微蹑手蹑脚来到百药堂,上次他来百药堂看医书,他爹给了钥匙,他多配了一把,此时正好用上。
进门,开抽屉,那么些药材,一格一格的摆放的很整齐。
何知微拿出黄纸包了两包药材。
自己的爹罚自己不准出门了,包了药材有什么用,也送不出去。
正惆怅,低头看见自己的小狗跟了过来,便将药材系在一根线上,然后挂在小狗身上,跟旧时的褡裢一样,他抚摸着小狗道:“哎,无情,你不是熟悉京城的路况吗?这两包药材,你送去林家。”
小狗正要去,何知微又拦住他,自己的小狗虽能出门,可小狗身上驮着两包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