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时,陈恕再度穿过清军重围回到皇宫。
他并没有回天宝楼,而是径直来找康熙。白天他和陈近南等人都见了面,出了这等事自是人人愤怒。众人商议的结果就是明天就先下手为强。
康熙正在御书房和几名心腹议事,闻报忙请他进去,一脸兴奋地道:“恕兄终于愿意提点我了么?”
陈恕将陈近南等人的意思跟他说了,康熙敛去笑容,沉吟道:“不瞒恕兄,我们正在商议此事。”
他走到书桌边,指着桌上一张地图说道:“如今的北京城,大部分都在鳌贼奸党掌控之中。而我宫中驻扎的骁骑营精兵不过两千人,加上大内侍卫,也难以和围宫的金旗军抗衡。”
他顿了顿,叹道:“敌我之势强弱悬殊,这也不用说了。现在局势如此,也只能从乱中取胜。不过鳌拜此次丧心病狂屠杀平民,已引得民心大乱,不知这能否成为我之契机。”
陈恕听他拿这事来说,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其他几名心腹中,索额图自然在内,另几人也都是朝中重臣。其中一个正是昨日来救驾的叶尔则,他指着地图道:“西门和北门不必说,都是金旗军控制。这南边宣武门的盛德手握镶蓝旗精军,他的态度至关重要,若能争取过来,对咱们大大有利。”
他是对着陈恕说这话的,显然这几天他们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了。陈恕心想这时候强弱局势如此分明,那叫盛德的人若不是笨蛋,肯定不会投向你们。
果然康熙叹道:“盛德为人奸滑,不会那么容易投向我们的。”
他身旁一名白须老臣颔首道:“盛德虽然不会投向我们,但是这中间却也有法子可做。”
陈恕见几人都望向自己,知道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有求于己,便淡淡道:“说吧,我现在比你们更恨鳌拜。”
康熙面露喜色,欣然道:“恕兄若肯出手,事情必然能成。”
他向索额图点头道:“你来说。”
索额图昨天好好表现了一场后。更得康熙信任。他走上前,向陈恕道:“陈公子,盛德的副手名叫纳兰隆几,他却是纳兰明珠的堂兄。听说明珠和公子颇有交情。可有此事么?”
陈恕心里微惊,随即想到连鳌拜手下都有康熙的奸细,自己和明珠的关系被他们知道也不足为奇。
他摇头道:“我和明珠并没有深交,不过是见过两次而已。你们要想我去劝他,根本不可能。何况那还不是他本人。只是他堂兄。”
索额图向康熙望了一眼,低声道:“皇上的意思,是请公子出手,刺死盛德,让隆几接过军权。”
陈恕微微一怔,皱眉道:“这也没区别吧?那叫隆几的又不是笨蛋,怎会在这种时候投向你们。这强弱之势他们又怎会看不出来?”
康熙从桌后走出来,目光殷切地看着陈恕道:“恕兄,隆几是个热衷权势的人,他和明珠关系极为密切。明珠既然肯冒着风险收留你们在府中。关系必然也不差。只要恕兄出面,有极大把握能说服他们兄弟。”
陈恕愕然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康熙坦然道:“不瞒恕兄,对于朝中这些大臣的性格,我全部都仔细观察分析过。明珠此人,官位虽然不高,但才能出众。只要我掌握大权,他肯定是我第一批要提拔擢用的人。所以我也观察过此人,他行事谨慎不假,但却敢于冒险,做事很有赌性。恕兄或许不知道明珠的夫人是谁。那是我们皇室宗亲故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阿济格因罪赐死削爵,别人避之唯恐不及,明珠为了和皇室拉近关系,连他女儿都敢娶。可见此人性格。我给恕兄写一封手谕,只要能除掉鳌拜,明珠兄弟都会得朕极大重用。”
陈恕倒是没听说过这种事,他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去试一下。成与不成,我没半点把握。”
康熙大喜,连声道:“如此有劳恕兄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指着地图道:“如果宣武门和这支镶蓝精兵能为我们所用,驻扎在大兴的正白旗军连夜兼程,很快就可进京。正白旗的苏克萨哈被鳌拜逼死,与之仇深似海,是我们的一大助力。此外……”
他顿了顿,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金旗军第七营统领于罗亦是咱们的人。”
几人一听,都是满脸喜色。金旗军最是精锐,而且都是由鳌拜心腹统领。连这种人都是康熙的人,意义可就不一般了。陈恕心里佩服,暗想这小子年纪这么轻,手段却高明得让人心寒。
接下来又商议了明日动手的细节情况,陈恕便告辞出来。
康熙亲自送他出门,叹道:“恕兄奔波劳累,想起从前之事,我真是无地自容。”
陈恕淡然道:“过去的事不用多说了。”
他找了两名宫女回天宝楼报了个讯,自己再度出宫。
这金旗军的重重围困下,恐怕也只有他这等身手的才能随意出入了。
出宫后,他找到明珠宅第,也不敲门,翻墙入内,径直来寻明珠。
来到明珠书房前面时,只听屋中有说话之声。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长吟道:“百里血河淹枯草,一地寒鸦噪黄昏。阿玛,这是少原兄去看到那惨象后的诗句。怎么能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残暴之事呢?”
陈恕听出却是纳兰容若的声音,只听他声音颤抖,显然十分愤怒。他心中微感欣慰,不愧是自己很喜欢的大词人。
明珠却是隔了一阵才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