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章名为《柳下着》(着作的着|艹者),点点不知道为啥给我改成了着,又没法改回来qaq
与郑商弦止一道的另一名商人是不折不扣的秦人,叫做“瞿伯阳”,伯是排行最长的意思,想来这名秦商是家中的长子。
趁着剧连和两位商人攀谈的工夫,解忧也没闲着,眉梢一抬示意绮里琚撸起袖子,见他胳膊上微有些挫伤,取出一个指节粗细的小陶罐递给他,“以此搽涂患处,一日可愈。”
绮里琚瞪大了眼,“卿为医者?”
“鄙人楚墨剧连,吾妹解忧为墨医。”剧连将手中马缰交还弦止,“马惊,乃有小人为怪,非先生之过。”
“竟是墨者……”众人哗然。
解忧感到四周的目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有忌惮,有倾羡,有钦佩,却唯独没有敌意——真不愧是墨家,名声这样好。
弦止安抚过受惊的马匹后,为了表示谢意和歉意,邀剧连、解忧和绮里琚重新入座,重添酒浆肉食,聚在一道谈些各地风物。
“连此行欲携妹入关,往咸阳。”剧连举起陶碗,与弦止和瞿伯阳对饮,解忧年幼不能饮酒,绮里琚为士子,饮不惯这舍馆中的浊酒,也袖手坐在一旁。
“函谷关如今禁严,以拒盗贼及间谍入,剧连携长剑,恐为守门吏所阻,不若随琚往咸阳?父为博士官,守门吏知之也,义士与医女为琚之友,自无人盘问。”绮里琚弹了弹陶碗的边沿,蹙了一下眉头,这里连一件像样的酒器都没有。
“两位自楚入秦,将往函谷关,需在意洛水匪类盘踞。”
弦止听说剧连此行打算从函谷关入秦,非常不放心,他这几日听闻了不少关于洛水匪类的传言,虽然剧连方才的身手他也瞧见了,但毕竟人家还带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是?再说好汉难敌四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他还没能寻到亲历者来证实此事,这不是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那伙盗贼手脚太过利落,根本没留下活口呐!
真是越想越怕。
解忧摇头,“先生不知其盗首之名?”
听弦止的意思,那伙盗贼组织性很强,做事隐秘,手脚干净,连颍川一带的郡守县尉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既是这么厉害的盗贼,她应当会在史书中看到一言半语,但记忆所及之内并没有对得上号的记载。
弦止想了一会儿,将声音压到极低极低,“风闻其匪首称盗着,氏柳下,诸君谨之谨之,万勿泄也。”
盗着?柳下着?
解忧凝眉不语,这名字还真没听过,而且半点也不熟悉,“彼齐人也?”
弦止瞪大了眼,面前这个小小女孩太不简单,她那一双眼睛,简直像能看透人心一般,看久了几乎令人心生畏惧。
“若传闻属实,其徒多韩赵人也,而盗着确是齐人,然……医女从何得知?”
“‘俟我于着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在屏风前等我,耳边垂挂着丝带,还有美玉作为装饰——大抵是这个意思,这是一首女子回忆自己出嫁之日盛景的诗歌。
解忧阖眸,“着,岂非萧墙之间乎?非富贵之族,何劳塞门之屏?”
“着”这个词儿指的就是大门到门内屏风(或称塞门,宫中者称萧墙,后演变为照壁)之间的那一段距离,不是富贵之族,显然是不需在家中设置屏风的,更不要说用这个字给孩子起名。
弦止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解忧,《诗经》中的内容,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绮里琚接过话头解释:“医女所诵者,《齐风》之《着》也,柳下亦齐鲁之氏,故……”
说到这里,绮里琚皱了眉头,一手捉着衣袖,一手摸着下巴为难。
这《着》确实是《诗经·齐风》中的篇章,柳下也的确是齐鲁之地的姓氏没错,但问题在于这柳下一氏的始祖乃是赫赫有名的柳下惠。
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坐怀不乱”之典其实根本没什么了不起,柳下惠被孟子称作“和圣”,主要还得益于他清明的政治主张和崇高的道德标准。
“故,盗首柳下着,必为今齐之人也,名之以着,必曾富贵之族也,岂非柳下展禽大夫之后耶?”解忧淡笑,再杂合今天所见所闻,她想她已经能够猜到这个柳下着是何许人也。
绮里琚对于解忧这般污蔑“和圣”柳下惠很不赞同,梗着脖子高声争辩,连耳廓都红了:“《论语》载‘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以医女之见,如此赤诚人之后,岂其为盗耶?!”
柳下惠曾说,正直地侍奉国君,到哪一国去不会被多次免职?但若是不能正直地侍奉国君,何必要离开自己父母所在的祖国呢?
所以,即便最后失意退隐封邑柳下,柳下惠终其一生都没有像孔子那样离开鲁国,宣扬自己的学说。
孟子品评他不因君主不圣明而感到羞耻,不因官职卑微而辞官不做,如此大德,堪为百世之师。
这样的人,解忧好意思说他的后人是盗贼?还是盗贼之首?!绮里琚表示十二分地不能苟同。
解忧淡然看着他声嘶力竭的样子,手中轻轻摇晃陶碗内的浊酒,缓了片刻,抛出一句犀利的言论:“绮里不知耶?盗跖名展跖,斯为柳下惠之弟也,既已有跖,何以无着?”
这可是有先例的。
春秋时代名扬一时的盗跖,就是柳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