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之君带着凌烟来到了繁华的东大街上。
故地重游,睹物思人,凌烟想起自己受到的冷遇、含冤去世的父亲,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个世界一看权势,二看权势,三看的还是权势。清平世界,县衙的大门不是为了像她这样的人开的。
凌烟转过身,用袖口擦抹着眼泪。
跟在身边的澜之君看见了,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他有一颗比女子还细、还体贴的心,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此时,他东张西望,几乎看遍了每一家摊铺,狂热地寻找自己心仪的东西。
他是在有意识减慢速度,等着凌烟回复正常。
徐徐间,澜之君发觉周围出现了异常。
如凌烟预测,他脸上的面具好像一张金子招牌,暴漏了他的真实身份,被当日在场的几个人认出后,一传十、十传百,接二连三“隐龙谷”的叫声,引起了周围的轰动和恐慌。
轰动在于他近几日的频繁出现,有违常规。恐慌并不在于隐龙谷名声不佳,也不在于他是凶神恶煞,围观的人只怕他的周围暗藏杀手和对头,引火上身,殃及鱼池。
有人有了想逃跑的打算。
但是,那个转身抬头的女子又叫他们欲罢不能。
有人又认出了凌烟。
他们又在一起了,算什么?
郎情妻意?狼狈为奸?
于是,左脚已经向前迈的人,又用右半脑命令自己的右脚向后退,反之亦然。大家果真齐刷刷的都成了被点穴的人。
忆及凌烟事先已经做出的动作,澜之君忍俊不禁,失声大笑。他看向凌烟的眼睛,溢满了赞扬和欢喜。
这笑声,竟吓得一两个胆小的人“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擦干了眼泪的凌烟,也被这种怪异的景象吸引了。
“哈哈哈,”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尽情放肆地笑,直笑的肚子疼,半弯着腰。
片刻后,凌烟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苦瓜似得脸,苦大仇深地瞪着澜之君。
澜之君先是挑了挑眉,“怎么了”的询问,又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一没仪容不整,二没出手伤人,三没当街抢劫,不知哪里又得罪她了?
“你知道么,先前我是‘败家女’、‘克父女’,如今我又会被满城人说成‘出墙女’,‘三女’压头,我要饭都没人给了,更不用说当乞丐花魁了,直接饿死算了。”凌烟耷拉着脸、狂躁地说。
她哪里知道,本性中善于自我调侃、自娱自乐的潜质,让她声讨澜之君的时候脸色并不是真正的恼怒,反倒真性情的流露出了淳朴和娇嗔的一面,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澜之君的眼中闪现了一丝无法察觉的恍惚,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那怎么办?”他问。
“还能怎么办?逃跑啊!”她的声音压到了最低,右眉一蹙,指向了事先已经瞅好的一条胡同。
就在众人还在思量是走是留的时候,她反手拉着澜之君,从人群中自然留出的一小条窄缝里逃之夭夭了。
人生地不熟的凌烟牢记一条笨人法则,向右,向右、向右,再向右。
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不过,他们的形象颠覆了。
在拐回来的最后一个路口,凌烟掏出几个铜板,随手买了两顶带着面纱的帽子,一人一顶当头一扣,再也没人能认出来他们了。
初夏时节,万物竟绿,层层叠叠,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勃勃生机。
凌烟和澜之君没有了先前的慌张,他俩隔着面纱对视一笑,悠闲地漫步在东大街上,细细品味着大自然的魅力,心情也随之雀跃和满足。
走了好一会,凌烟终于想起了澜之君的初衷,她到底能以什么为生呢?
沿途,都是做买卖的,花卷馒头,瓜子花生,水果旱烟,布匹首饰,包罗万象。
小买卖?都能做。但凭她一己之力,刮风细雨,肩挑手提,走街串巷,难度相当大。
大买卖?开店租店,想都别想。没有本钱,直接掐灭这个念头。
凌烟左看摇摇头,右看也摇摇头。她实在选不到适合自己干的营生。
唉,生活果真是艰辛,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学面点厨艺呢?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饿时嫌己笨啊!
“说你呢,卖不卖?到底卖不卖?再不卖,爷直接抢了!”路对面,一个四肢短粗、浑身肥胖的男人,挥舞着拳头,冲着蹲在路边的一个男人吆喝。
“过。
澜之君看了一眼,明白了凌烟的意思。
那个五短的胖子男子,正是曾经调戏了凌烟的什么什么官的外甥、什么什么史的侄子。
当下,他站在一张铺在地上的方方正正的深蓝色棉布前,对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碗碗碟碟指手画脚,吐沫星子喷向后面蹲着的一个中年男子。
他的周围,依然是几个跟着他兴风作浪的痞子。
“爷,十两银子真的不能再少了,合适您就买,不合适的话,您可以先到别处去看看,问问都是什么价,保准您回头还会回来买我的,我这西汉的玉碗在整个县城都是最低价。”卖碗的男人嘴很硬,一副爱买不买的调调。
他刚才听这几个想要买碗的男人互相嘀咕,这个碗是准备送给“状元红”茶楼的一个歌女,所以他们肯定不会介意多出几两银子的。
“你说给我撑腰,算不算数?”凌烟灵机一动,看向澜之君的眼珠滴溜溜乱转。
“当然,只要你不偷鸡摸狗。”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