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清晨,顾园。
天蒙蒙亮,万物方醒。连日的雨积攒了不少雾气,使得园子里到处都透出一股朦胧之意。
周敛的车刚到顾园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身穿军装的士兵长走过来朝周敛敬了个礼,语气有种微妙的困惑,“周副官这两天似乎来的勤了些。”
周敛回了礼,十分随意的笑了笑,“二爷伤势刚好,将军嘱咐了,每日复诊,马虎不得。”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后座,士兵长探头看过去,后座的医生立刻紧张地朝他点点头。
士兵长这才笑得舒展,“周副官说的是,确实马虎不得……将军也是时刻惦记着二爷的伤势,才吩咐我们守着顾园的。”
周敛点点头,“这是自然。”
士兵长又客气了两句,才放周敛进去了。
顾园二楼一如往常的安静,周敛带着医生走到书房门口,抬手轻轻扣了扣门,“二爷,是我。”
“进来吧。”屋里传来一个声音。
周敛朝医生一点头,示意他在门口守着,然后独自推门进去了。
顾绍霆身着黑色衬衣,正在窗前站着。屋里有些淡淡的烟草味,周敛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烟灰碟,是满的。
“怎么样?”顾绍霆突然开口问。
周敛凝了凝神答道,“我们跟了一段时间,发现苏锦枫最近时常会去一个地方。而且查过之后证实,那是黎家在方浜中路的一处私宅,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
顾绍霆听完一言不发,片刻之后他平静地转过身来,伸手拿起了椅子上的外套。周敛却微微一惊,“二爷……”顾绍霆穿好外套,走到床边拉开抽屉,里面有几把枪,他捡起一把边试边说,“备车,去方浜中路。”
周敛上前一步,“二爷,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顾绍霆收好枪,转身就往门口走。周敛一着急伸手拦住了他,“二爷,将军下了死命令,您伤好之前,不能离开顾园半步。而且园外一直有人把守……”
顾绍霆扭头看他,表情冷峻,“你是我的副官还是他的?”周敛一愣,反应过来立刻语气坚决的说,“周敛誓死跟随二爷。”
顾绍霆一皱眉,已然没了好语气,“那就滚开。”
周敛万分为难,实在不敢让他就这样出门去,便继续劝道,“二爷,现下局势危急,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将军也是为了您好。再说您伤势尚未痊愈,如何去救苏小姐……”
顾绍霆并不领情,抬手将他推开。然而可能是动作大了些,胸口立刻传来一股钻心的痛。顾绍霆的脸一下就白了,他抬手捂着胸口,身形微晃,就要站不住。
周敛脸色也白了,赶忙扶着顾绍霆坐下,扭头高声唤门口的医生进来。
忙了有一会顾绍霆脸色才慢慢好转,医生给他换完药不由叹了口气,“伤口恢复的并不好,少帅要是再这么枉顾医嘱,这伤可就越发好得慢了……”
周敛朝医生一个眼神示意,医生便转身出去了。顾绍霆捂着伤口坐起来,抬头看周敛,“苏锦枫那边继续派人跟着,一有发现就来通知我。”
周敛立刻点头,“二爷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苏小姐的。”
胸口的痛已经稍稍缓解了,可是一想到那天她紧紧抱着他哭得不可自抑的样子,便有更深的痛从心底浮上来。
顾绍霆闭了闭眼,似无声的叹息,“周敛,别让我失望。”
“是。”周敛郑重的应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夜晚来临,小东门却渐渐热闹起来。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黄包车过了一辆又一辆,说笑间就把钱挣了。
小东门位于方浜中路,街道并不宽,又因各种小摊贩聚集,街道便越发窄。黄包车拉得快了在街角撞上汽车更是常有的事。坊间有些流言说,这些坐汽车的有钱人反而更小气,真撞上了只怕这一个月车也就白拉了。
林复生这会想起这些流言,背上便立刻出了一层冷汗。今日他却这般倒霉,竟然撞上了汽车。司机已经走下来对着他破口大骂,他脑子嗡嗡的,只知道不停的道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争执间,汽车后座走下来一个人,是个极漂亮的女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走过来,皱着眉对司机说,“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司机唯唯诺诺的回,“太太,这小子撞了我们的车……”
那女人皱着眉,似是有什么急事,“没什么事就走吧,别耽误了时间。”那司机立刻哈着腰点点头,也不骂林复生了,上了车便走了。
林复生攥着兜里的钱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也有这样的好运气。围观的同行都过来给他道喜,向来消息最灵通的一个更是宽慰他,“他们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怎会在乎你这几个钱,都是司机借机想讹些酒钱,这回算你运气好,人家太太有急事……”
这时有人突然插话,“我倒好像见过这个太太……”
众人哈哈大笑,取笑他吹牛。那人急了,“是真的,我在大世界拉车那次见过她,她是顾家的六姨太……”
众人依然不信,哄笑着散了。只有林复生楞楞地望着远处已经没了影的汽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汽车又开了一会,眼看着就要到了,司机技巧娴熟地一个转弯,将车停在老地方,小心的说,“太太,到了。”
坐在后座的六姨太睁开眼,侧头看一眼外面的宅院,下车前冷着声警告司机,“下次再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