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阳倾洒。
张均枼睡眼惺忪,困乏不已,虽如此,却仍是与朱佑樘一同起身,一同洗漱,而后伺候他更衣,为他换上朝服,送他去往奉天殿早朝。
她多希望他们的生活每日皆是如此,平平淡淡,与寻常百姓无异,恩爱相偕,白头到老。
可这是后.宫,不是民间,他是帝王,而非坊间平民。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注定成为不可能。
张均枼接来眉黛手中的朝服,还未靠近朱佑樘,却陡然怔住,顿了顿方才为他披上,一面又言道:“陛下勤政爱民是好事,爱谁都好。”
朱佑樘闻言不免一惊,他虽不知张均枼为何突然说道这个,却也猜到,定然是因昨日之事被她知晓了,他便垂下眼帘,未再多问。
送走朱佑樘,她本可像往常一样卧在软榻上小憩片刻,可此回却是心神不宁,实在难以抚平心绪。
“玉珠,”张均枼垂目坐在梳妆台前,冷冰冰的一声叫唤。
玉珠听唤疾步走来,垂首站在门边,应允道:“娘娘。”
“你昨日去乾清宫送药膳,可曾见了什么人在里头?”张均枼目不斜视,依旧垂着眼帘,正对妆台。
玉珠略显张皇,吞吞吐吐答:“没……没见着旁人。”
“你说实话,”张均枼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意,突然侧首望着她。
张均枼言此并不非常凶狠,玉珠却吓得瘫软跪地,哭道:“奴婢……奴婢看见游荔姑娘在里面。”
闻知是游荔,张均枼自然颦眉,追问道:“她在乾清宫做什么?”
玉珠彼时已哭得满面泪痕,道:“奴婢昨日去的时候,只看见陛下紧紧抱着她,还有张公公,他见奴婢过去,便走去要将游荔姑娘拉开,别的……别的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张均枼黛眉紧皱,当即站起身指着她,“那你昨日为何没有禀报本宫!”
玉珠俯首,颤着身子,竟要将一切都胡乱供出来了,她哽咽不止,道:“是陛下……陛下不准奴婢将此事说出去,奴婢不敢不从。”
“娘娘,”眉黛进屋来见玉珠跪在地上,张均枼又是那样一副愠怒的神情,不免怔怔,愣是后退了一步。
“什么事?”张均枼甚是不耐烦。
眉黛垂首,略带颤抖,道:“游荔姑娘来了。”
“本宫正想找她!”张均枼言罢再不顾及旁的,越过玉珠眉黛二人便疾步出了去,果真见游荔满面红光,傲然站在殿中,而殿中竟有着一股子极重的脂粉味,似乎游荔此举是故意而为。
那脂粉味,分明与朱佑樘朝服上的味道无异。
张均枼定了定心,仅剜了她一眼,冷语道:“你来干什么?”
游荔笑容丝毫不减,“我给皇后姐姐请安呀,晨昏定省,不是后.宫中人该守的本分?”
“姐姐?”张均枼拂袖坐于主座,“当是嫂嫂吧?久闻隆庆姑母家中长女天生痴傻愚钝,本宫原本并不相信,而今看来,恐怕是真的。”
游荔闻言面不改色,轻狂道:“如今确是嫂嫂,日后,可不就是姐姐了?”
张均枼望着她冷笑一声,“可笑。”
“姐姐不信?”游荔忽而露出一副羞怯的神情,掩面娇笑,道:“陛下脊背上那道伤疤,想必是他六岁那年被人追杀所致吧?昨儿晚上陛下在我耳边说了,我这会儿耳边还痒痒呢。”
闻罢张均枼当即变了脸色,厉目望着她,心底也委实不愿接受这事实,可她最终还是压住了火气,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今日这是要站着给本宫请安?”
游荔不曾察觉自已失礼,反而言道:“荔儿这腿酸痛得紧,陛下特准不必给人下跪,见谁都如此,何况是姐姐你。”
“放肆!”话音未落,张均枼陡然摔下茶盅,“这是坤宁宫,岂容你一个外人造次!”
“外人?”游荔极是轻蔑,狂笑一声,道:“我游荔若是外人,你张均枼也不见得就是自家人!”
“你住口!”张均枼说话间忽然拍案而起,怎知话音方落,忽见王太后任由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她道:“哟,皇后这是与谁置气呢?”
游荔见得王太后至此,当即撅起嘴靠过去,扶住她手臂撒起娇来,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苦诉道:“婶婶。”
王太后自然任由游荔将她如此拐着,现下游荔此人于她还有极大的用处,她确是万不能将她得罪了。
她侧首望着游荔,假意作心疼的眼色,而后回首极是狠厉的剜了张均枼一眼。
张均枼仿若未见,自顾自的坐下,一声轻笑,惹得王太后倍是不欢。
其实此举也着实怨不得张均枼,从一开始,她王钟英便对张均枼冷言冷语,加之后来她又与杨恭妃谋害她腹中皇儿。
这丧子之痛,她王钟英岂能体会到,血海深仇,张均枼又如何能释怀!
换句话来说,张均枼如今得势,未曾像对杨恭妃那样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已是对她天大的宽恕。
而今待她不敬又算得了什么。
可张均枼到底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之人,将来终有一日,她会忍无可忍,将所有仇人都逼上绝路。
除了那个养育她十七年的女人。
王太后自知拗不过她,便转身坐在一侧,又侧目瞧着束翕,道:“束翕,你去奉天殿把皇帝请来,哀家,有事要同他说。”
朱佑樘下了朝便急忙赶过来,他本不心急,可闻知召他去坤宁宫,便已猜到了什么,而今到此见这阵势,果然还是没错。
他见游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