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吕乡君,据说是江都人氏……”
侯莫陈氏答着话,悄悄看了看姨母的脸色。
果然萧氏神情恍惚了一下,江都……那个可怕的夜晚是噩梦的开始,只要她还活着,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如狼似虎的兵士举着火把蜂拥而入,宫人惨叫呼嚎,忠心的臣下们纷纷就戮,软弱的跪地乞怜……
大隋亡了,战乱却已开启多时。
萧氏轻轻摇了摇头,那里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却也是梦魇的根源,老天爷还真会作弄人。
此时她也只轻笑一声道:“竟然还是江都人,灵秀所钟,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侯莫陈氏放心了下来,“人可没见过,不好说……就是没来几日,大名已传遍长安街巷,达官贵人想要见她一面可也不太容易呢,一首临门诗便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更别说登台赋了。”
萧氏不由莞尔,“她这是见惯了江南才子,别是小瞧了关西豪杰,那可就有苦头吃了……唉,长安城中多是不学无术之人,不能拿江陵来做比,之前两仪殿中诗会,你瞧那些人都做的什么?”
看姨母欢喜起来,侯莫陈氏也凑趣道:“皇帝估计也是后悔了……”说着话还指了指桌案上的纸张笑着道:“这不是就亲自下场,再不让臣下们吟诗作赋了?”
萧氏微微斜了她一眼,那一瞬间的风情让侯莫陈氏都愣了愣神,心说姨母如此之美,真是天地所钟,可惜也许正因如此,如今才只一人,困于府中吧?
萧氏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莫要议论君上,落在旁人耳中就不好了,你说我要是邀其前来奏上一曲,那吕乡君会不会来?”
侯莫陈氏就笑,“夫人相邀,又有何人能拒?只是那吕乡君出身微贱,如今又沦落风尘,邀其过府相会,传出去了我怕会有人说嘴。”
萧氏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口舌之非经的多了,不用在意那许多,就邀她明晚过来吧,若是不愿前来,也不用相强。
江都人氏,移居江陵,也算是我的乡人了,要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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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玉坊东南的一处院落当中,仙翁仙翁的琴声隐隐传出,只是不成曲调,显然只是主人随意拨弄,惹的夏风都烦躁了起来,比之前用力了许多。
这是一间三进的院落,不算很大,在彩玉坊中实属平常。
而这里便是如今江陵名妓吕乡君寄居之所在,随着她的名声传开,平平常常的一间院落也就变得不再平常了起来。
长安城中的文人士子纷纷至此,以得吕乡君一见而为荣,达官贵人也纷纷派人邀约,他们其实是想瞧个新鲜,听不听琴倒在其次,毕竟如今长安城中南人名妓还不怎见。
所以就算大白天的,院落门前左右也尽多窥探的目光,吕乡君来到长安还不几日,好像名声就已经不比在江陵时差了,甚至犹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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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吕乡君正在后宅静室之中支着腮帮出神,轻巧的手指在琴弦之上轻轻拨弄,流淌出许多杂音。
和一年前相比,她消瘦了一些,白皙的脸蛋也黑了不少,这些都是旅途的痕迹。
她在江陵待了很多年,江陵失陷之时受了些惊吓,也许是坏消息太多,往日那些与她相交的人物不是被押解去了长安,便是丢掉了性命,于是等到局面平静下来便动了游兴。
她从江陵启程,朔江而上到了蜀地,先去锦官城转悠了一圈,寻找了一下诸葛丞相的祠堂,然后才从蜀地入关西来到长安。
一圈转下来足有小半年,多年积蓄花的也就差不多了,不过长安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一国之腹心,总要比江陵平安一些吧?
到了长安,买下一间宅院,资财所剩无几,准备了一下,到官府报备,然后便重操旧业,开始挂幡迎客。
自她艺成之后,便不再寄居青楼,自己当了老板,以她的名声根本不愁无人光顾,和后来开工作室的那些星星差不多。
而凭她的技艺,到哪里都不愁没有饭吃,她也从未有过寻个良人嫁了的念头,不论你多有才华,又多有权势,在她这里都激不起多少波澜,因为负心薄幸的故事听多了,对世间男儿的失望便深深种在了她的心底。
用后来的话说,老娘现在正缺银钱花用,只看人的钱包,别跟老娘谈感情。
可话说回来了,只要是人,哪能做到真的无情?
今日她心烦意乱,就是因为听到了萧从师的死讯。
一年之前,她在江边草庐之中与这位梁国内史令相会一场,可谓是宾主尽欢,不想今日来到长安,本来还想着探听一下那些梁国降臣都怎么样了,却是先就得了这样一个消息。
心情大坏之下,便任性的不再接待客人,准备一整日待在屋中,算是稍稍凭吊一下江陵故人。
至于去到萧阆坟前……嗯,那就算了,没那个交情。
其实让她心中郁闷的不是消息本身,而是对人事无常的一种畏惧和感伤罢了,也正是为此,她才会离开江陵来长安。
而让她烦恼的也不止这些,长安和江陵可不一样,江陵尽多守礼之人,却还是会出些无赖儿,长安就更不得了,野蛮人随处可见。
像她这样冒冒然的便挂幡在外,又无青楼护持,名声小点也就罢了,可名声一旦大了起来,门前的是非就不可避免的来了。
近日前来相邀的权贵家世越来越显,口气也越来越是强硬,其中想听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