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和平壤城一样,已是一片银白。
只是这里祥和而又繁荣。
大唐元贞六年就要过去了,十月间,朝廷各衙署便都清闲了下来,很多人已在整理公文,记录入档,等到了十二月,就可以报上去,然后便可歇衙回家过年了。
当然了,这是对于大部分衙署的官员来说,如今兵部和户部就不成。
攻打高句丽的战事只要没有结束,就算年关到了他们也闲不下来。
…………
太极殿偏殿当中,被召入殿内的臣下们施礼入座。
十多人,对于一个小朝会来说人可不少了。
匠作监的几个主官,以匠作大监窦师纶为首。
少府的人,由少府监韦节,少监段纶为首。
还有就是太常寺的官佐,是太常卿宇文儒童领着。
太常寺,少府的官员属于内臣,工部和匠作监的人则在外臣之列。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是大唐的工业部门,掌握着大唐的工业技术,几乎社会中的方方面面都和这些衙署脱不开干系。
像太常寺,涉及的东西就很杂,满足宫廷内外贵族的艺术以及信仰需求,也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
李破的声音清晰传入臣下们的耳朵。
“朕登基已有六载,天下渐安,也算不负众望。
前隋亡后,纷乱十余载,百姓流离失所,亡于战乱者数不胜数,种地的人少了,拿起刀枪的人越来越多。
卿等眼见于此,估计也不会无动于衷,只是卿等可知如此乱世意味着什么吗?”
李破环视一圈,没人说话,嗯,量他们也不敢在此时胡言乱语,打断他的思路,遂继续道:“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秦末乱世,众人揭竿而起,诸子百家剩了几个?
汉有天下四百余载,到了如今,典籍技艺存世者几何?
王朝兴衰,短则十余载,长则数百年,朕自觉还算英明,不过最多也就这几十年,太远的事朕也顾不来……”
皇帝口出不吉之语,殿中一下就热闹了,几位主官纷纷开口,就差祝皇帝长命百岁了。
李破摆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才笑着道:“生老病死,天意也,朕不在意这个,但朕只要在位一日,那就得做好这个皇帝。
卿等常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一谈生死,尽都变色,看看,这都说到哪里去了?”
臣下们很是不适,僧人,道士好谈生死,不算什么,皇帝能一样吗?享尽人间富贵,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死字。
而每一位帝王的老去,都关乎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就算您不在乎,咱们这些人能不在乎吗?
臣下们心中腹诽不已,可皇帝语气轻松,还带着些玩笑的意思,众人不得不赔笑连连,不少人都想着过后要饮点酒水压压惊才好。
李破哼哈两声,摆正姿势,接上之前的话题,“召卿等前来,不为别的,卿等身上的官职,手中的权责,皆关乎匠工之事……”
说到这里,李破顿了顿问了一句,“何氏工物已然刊行天下,诸卿都拜读过了吧?”
这个时候,聪明一些的已经明白皇帝召他们觐见是为了什么了。
韦节如今年近五旬,可看上去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在少府大监的职位上,过的很是逍遥自在,白白净净的精神头也不错,有点活到老帅到老的意思。
此时率先捧场道:“何公大才,著述当中字字珠玑,妙言佳义,承前人之智慧,启后人之未觉,实乃旷世之作也。”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何氏工物是皇帝亲自诏令颁行,是正经的官方读物,其中又大多涉及匠工之事,这些臣下们确实都拜读过,称赞起来也并非为了拍马屁而泛泛言之。
李破满意的点了点头,“朕只愿治下能多些何稠一样的国之栋梁,卿等也不必羡慕旁人,都是才能之士……
如今百废待兴之际,卿等掌管天下技艺,大唐之兴衰,百业之繁荣,皆系于此。
农人在田中耕作,日子过的好不好,看的是手中器具好不好用,商人们往来交易,贩卖的货物越是精巧,获利越多。
就算是世族权贵,饱学之士,也要衣着得当,方显不凡。
所以朕有意以工为体,以商为用,工商并举,再行举措……卿等也不忙说话,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反正已到冬季,各衙轻省,想好了便上奏于朝中,各省再商议一下。
凡有助于工商之事,朕都可诏令各道施行。”
臣下们很激动,嗯,没那么夸张,这几年的趋势已经很明显了。
皇帝治政态度非常开明,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以儒治国,以农为本,工商并用已然成为大唐的基本国策。
今日殿上这个说法只是更为明确,想让各个衙署通力合作,进行进一步的改革罢了。
至于细节之处,还是皇帝的一贯做法,先给大家吹吹风,给大家留出很大的余地和发挥的空间,实际上心里估计已经有了些主意。
之后就是让他们各陈己见,有好的主意便会采纳,给出的条陈有所错漏也不怕,也就是搁置一边,不来理睬而已,不用害怕被追究罪责。
皇帝之前处理国政多数是这个流程,臣下们心里有数,自然也就不会认为皇帝总是一拍脑门一会一个主意。
这用后来人眼光来看,其实就是一次全面的工业会议,是要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前奏。
按照后来人总结出来的历史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