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春节,去年冬天砍回的松木柏树已经基本晾干,淑芬家再次从烂泥沟请来了著名的刘木匠,光是家具嫁妆就做了六十台。
砚台山接近山顶的那块平地上,已经矗立起一座砖瓦房,尽管依旧是简单的平房,但从设计和工艺,从地基和屋顶,在石桥农村来说,都像它所处的位置一样——高端!
但这并不是广文和淑芬的洞房。王家在他们的婚事上一再让步,但有一件事是不能妥协的,那就是淑芬必须嫁入王家的堂屋,祭拜王家的列祖列宗,至于以后要住在哪里,他们并不干预!这无非还是在强调一个问题,尽管我家广文在石桥工作,也可能搬到石桥来住,但绝不是杨家的上门女婿!
杨泽贵夫妇这一次非常理智地答应了王家这个要求,在彩礼问题上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并且表态要让淑芬嫁的风风光光。所以他们几乎把自家山里成年的大树都伐光了。
富顺和湘瑜嫂子(淑芬已经暗地里这么叫了)不仅在来信中非常支持他们大办婚事,而且说新房的床上用品和新装全部由他们置办好了邮寄过来。富顺和湘瑜也去找了一组彩色照片,看着他们幸福地在一起,淑芬的心情就像这漫山遍野的山花一样美丽。
聂县长推行的发展农副产品乡镇企业很快由调研报告变成了指导意见,淑芬以此为契机,准备新办一个水果罐头厂。因为在整个杨家湾甚至石桥,果农越来越多,水果销路也越来越窄,如果能够整合这些资源,既能让果农有销路,也能给大家伙儿创收益。
说干就干,淑芬起身到嘉南去考察了好几家罐头厂,并且基本达成了合作意向,率先解决了生产设备和技术上的问题。至于资金,按照县里的政策,只要项目具有可行性,信用社给予免息贷款三年。
淑芬的这个想法得到了乡政府的大力支持,罗贤文正愁前两年鼓励农民种的果树这两年开始挂果而找不到销路,如果这个罐头厂能建成,也算是解决了他心头之患,至少在他任上不会“晚节不保”。
杨家湾的这个妇女主任,在农民的眼里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女强人了,“蚕桑专业户”“生猪养殖能手”“水果种植大户”……那些羡慕不来的奖状已经挂满了杨泽贵家的墙壁。
若是在几年前,人们一定会认为她是靠着当县长(实际上是县委组织部长)的七叔才会取得这些成绩,但后来人们发现,这个杨拝子和杨家的其他兄弟不同,原来和老七走得最近的他现在竟越来越疏远,尤其是他家的二姑娘淑芬主任,为人亲和、乐于助人,总是非常热心地指导大家搞养殖和种植。
正当大家看着一天天长起来的果树愁着没有销路的时候,她现在又在倡导建罐头厂!罐头是啥?很多农民还没见过呢!至少不会像鞭炮厂和纺织厂那样,好像跟农民根本没有关系!
最可恶的是那两个厂子写了一段时间又恢复了生产,本地的农民全部下岗,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堆工人,把石桥河糟践够了,臭气熏天的污水哗啦啦地往里排。
今天,淑芬完成了嘉南的考察之行,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家。可不知是太累了没休息好,还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她最近总是头晕目眩,偶尔还流鼻血……
广文这几天在村小也是牵肠挂肚,觉也睡不好,一直自责应该给学生放两天假,陪着淑芬一起去嘉南的。要今天淑芬再不回来,他真打算去找她了。
西边的夕阳从猫儿山的尽头坠落了下去,和昨天一样,广文站在石河堰垭口上盼望着未婚妻归来。尽管他们还没住在一起,但他们每天都会见面。
那个影子越来越近,在确定了那就是淑芬之后,广文几乎狂奔着到了她面前。
“淑芬,报纸上看到的那几家厂子是真的吧?没有遇上干什么骗子吧?路上都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白?”广文看着脸上煞白的淑芬,说出了自己一连串的担忧,把她手上的包提过来。
“没什么,都是真的,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合作意向,到时候厂房建起来,他们再来考察!”淑芬笑着答道,“你呀,尽往不好的方面想!”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回家还是去山上?”
“回家吧,我觉得自己好累!”
“那我背你!”
“大白天的,路上到处都是人,你不害臊?”
“那有啥呢?又不是猪八戒背媳妇儿!”广文说完已经蹲了下来。
“好吧,八戒,看着点儿路哈!”淑芬扑到广文的肩上,享受着这贴近的幸福……
砚台山的橘园生机盎然,那些枝繁叶茂的橘子树已经绽放出一朵朵可爱的小白花儿,清香怡人!广文在旁边劈了一块儿地畦,正在在研制大棚西瓜育种,薄膜下的泥巴团上,一棵棵嫩黄的瓜秧正在羞涩地脱掉外衣,等待着阳光的沐浴。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广文却越来越忐忑不安,因为淑芬最近的脸色一直不好,以前一口气爬到山上也没事儿,现在没走几步就喘不上气,还脸色发白。
这一天逢集,广文带着淑芬找到何攀医生,他给出的初步结论是贫血,给淑芬开了很多益气补血的药方……但他又悄悄地跟广文说,最好去地区医院检查一下,因为血液上的疾病,在小医院还查不出来!
何攀是谨慎的!
广文被吓出一身冷汗,缠着淑芬说他想去嘉南看看罐头厂,带着淑芬“顺便”去了一趟地区医院!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