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了百年的云居寺难得热闹,天还未亮,寺中便已是人头攒动各自忙碌。云居寺交给心澈这样能力出众、品性高洁的圣僧掌管,众僧皆是心悦臣服趋之若鹜,除了心澈自己,似乎每个人都高兴得眉目含笑。
太白星自东方升起的同时,寺中便鸣钟起鼎,开始了全寺僧人一起进行的合幡祝祷。袅袅的经殿香雾之中,心澈着袍戴冠,在众人的诵经声中缓步踏入正殿之中,一步一叩首向着诸殿神佛罗汉拍香行礼,了圆、了悟两人分别持了禅杖、钵盂随侍两侧。那一刻的心澈不是帝王却气度端庄高贵,不是神佛却理应受人朝拜,归元合一的神圣气质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云居寺的继任大典完全承袭古礼训制,每一个环节的顺序、起始时间、行进规矩都有着严格要求,即便老方丈如今已是风烛颓势,也要完全严格按照典制的要求出席行事。典礼自启明星起之时开始至北斗七星出现之时结束,象征佛道轮回有始有终。结束晨时行礼,众僧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就只待正午时分的老方丈于殿中众人面前正式授予新任方丈八宝禅杖即可。
历经晨时叩拜的心澈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在此期间需亲自焚香诵经后换了新任方丈的三衣绯色袈裟再静候午时,整个典礼过程的心澈虽没有言语却也很是配合。半个时辰之后,他闭目诵经完毕,抬头环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拿了袈裟回来的了圆。眼见片刻之后就要入正殿行礼,未免有所耽误,心澈只得吩咐了悟先行去制衣堂取衣。了悟腿脚轻快出门不久便速速赶了回来,只是并没有能将袈裟取回,整个人亦是急得满头大汗。
“启,启禀师叔祖,制衣堂的知事告知那法衣袈裟已经提前被了圆师兄取走了,弟子找了一圈却是仍没有找到师兄本人。连着法衣也不见了踪影。”
“禅房、净室甚至是膳堂全都找过了吗?”
“是的,几名师兄弟帮忙与我一同寻找过。除了寺中禁地,其余凡是了圆师兄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已找过,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了圆带着方丈袈裟莫名失踪。在几个伺候的小和尚中间引起一阵不小的麻烦,心澈虽没有责备什么,心中却也不安。那了圆年纪不大,平日里虽然活泼欢腾了些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个听话安分的好弟子,更何况他头脑聪明与心澈感情又好。不可能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出了什么差错的。眼下众师兄弟翻遍了全寺都找不到人,倒是了悟一句“禁地”提醒了心澈。
云居寺与东皇山崖夹居处的那座废殿,除了心澈偶尔前去祭拜,剩下的时间便只安排了了圆帮忙照看。几日之前,心澈前去探望了空灵位之时虽没见着了圆,但那殿内看来也还像是有人偶尔照看的模样,说不定此刻的了圆就正在那里。
时间紧迫顾不得与其他人解释,心澈随意换了一身常服便亲自向着后山偏殿而去。果然,刚到废殿门前他便发现了不同之处。废殿倾颓,那扇歪斜的木门年久难合大多时候都是虚掩着的。偏偏今日看来却是严丝合缝,应该是被人特意从殿内以门栅顶住的,除了了圆不会是别人。
细细回想起来,这几天的了圆确实是有些怪异之处。自心澈回寺的第二日开始,这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便总是躲躲闪闪,几次找他问话又都是支支吾吾的模样。平日里的了圆有事没事都爱跟在心澈身边伺候,偏偏又是这几日总是忙得看不见人影,这诸多反常今日看来倒像是都有所关联一样。心澈抬手才要敲门,思及此处又忽然犹豫了,片刻之后干脆运起内力两手同时向着那旧木门板发力。没费什么力气便直接推门而入。
“师叔祖?!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废殿之内确实是了圆本人,心澈破门而入之时他正蹲在地上认真地焚烧着一筐不知是什么的物件。一阵火光烟尘之中见着了心澈现身,他顿时就被吓倒在地。一手则迅速地收敛起尚未烧完的物件统统藏在了身后。
“大典在即,你不是赶快取了衣裳便回去,一个人在此废殿之中做什么?”
心澈问话的同时,一眼扫视过去,见着红布覆盖的金漆托盘正好端端地放在不远处的供桌之上,想来那法衣袈裟倒是无恙。另一边的了圆被吓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表示自己是一时贪玩忘了时间。这就赶快回去。心澈的目光流转一圈又落在了了圆身后的竹筐之内,并不相信他的辩解之言。
“贪玩忘了时间?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为师岂会不知,这样重要的时候,你却说自己是在这里烧火玩耍。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那拔舌地狱的典故你也是知道的,难道还要再坚持说谎吗?”
心澈一句不打诳语、拔舌地狱的厉声呵斥瞬间便堵住了了圆的所有辩解,小和尚的小脸皱作一团,本就害怕的小心思经这一吓更是就要哭了出来。眼见着心澈面色不善地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只得认命地将身后的竹筐拽了出来,自己则跪得笔挺,向着心澈拜礼认错。
“师叔祖在上,弟子这便知错了!”
“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弟子不该于今日要紧之时玩忽职守耽误了大典进程,更不该,不该”
“不该什么?”
了圆很是紧张,两手紧紧合掌于眉前,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终于心中一横给了交待。
“不该擅作主张截了您的信件、封了您修行的洞府还烧了所有的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