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走的很急,连话都没跟石桂说上两句,刻意不去看她,只跟喜子打了招呼,拿了秋娘摊的饼子,咽了口唾沫:“这么香,船没出港口呢,就全叫我吃了。”
他走得很急,过来一趟是给喜子送东西的,吴千户年前就要到任,这会儿都十一月了,得赶紧上路,还有些许事要交接,那头都安排好了,不能光等着明月一个人。
秋娘听他这样说,倒搓起手来:“来不及预备了,很该去食店里买些个的。”她是真个忧心明月在船上吃不饱,跑船的跟当兵的也差不多,出去了就别想着按时能垫肚子,身上带些干粮有备无患。
秋娘这一急,明月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还能饿着我?”说着揉揉喜子的头,一眼都不去看石桂,把喜子的东西交给秋娘,背上包走了。
他的包袱里装着石桂给他做的秋衣冬衣,别个都说穗州长年是暑热天气,明月这付身板儿,再不必穿秋衣的,那几个要走之前,就拿了秋衣冬衣出来送人,反正也用不上了,不如送给同袍。
明月对床那个眼馋他的冬衣许久,石桂是花了心思做的,里头塞了许多新棉花,洗晒过又香又暖,还给他做了双层,才刚穿了几天,哪里舍得给,把东西全都打在包裹里头,褥子铺盖也不要了,脚上踩着石桂给他做的鞋子,急步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喜子往前跟着跑了两步,又停住了,他知道一家子都要去穗州的,明月还告诉他,说他先去了能把事情都打点好,到时候他们去了穗州也不怕地头不熟被人欺负了。
石桂站着看了良久,明月一句话没说,一头扎去了穗州,确是让她有些吃惊,明月就是这么个性子,便是待你好,嘴上也绝不肯说的,说出来失了脸面,说他别扭罢,他又确是一言不发,想走就走,半点也没拖泥带水,若是事前真个跑到石桂跟前问个明白,石桂怎么也不会让他去的。
喜子叽叽咕咕说个没完,告诉秋娘明月为甚要去穗州:“大哥说,他太年轻了,比资历熬不过人家,不如跟着出去转一圈,往后就能升官儿。”
明月头一个站出来,吴千户自然记着他的好,到了地头,就是个小旗了,手底下管十个人,若是能立了功,还能再升,到了哪儿都是一样,先提自己人,能收拢的收拢一回,不能的自然也有办法挑了去。
秋娘听着就点头:“你大哥是个有志向的。”难得还这样年轻,秋娘细细跟喜子说话,因着谈论的是明月,喜子很愿意说上一说,把他知道的尽数告诉了秋娘。
秋娘听着眼泪直掉,明月虽没提过他娘再嫁,却说过他爹是水匪杀的,还告诉喜子,他以后会去捉水匪,管他是哪一片的,这起子人都是该杀的,既是报仇又是立功。
秋娘心才知道明月无父无母,就是个光身,从小道士当到大头兵,如今也不是兵了,算是个芝麻绿豆官儿,心里一合计,觉着他真是样样都没得说了。
第一样是肯拼,秋娘原来觉着过安生日子好些,等真个跟绿萼支起摊子来,才晓得女儿原来说的不错,要早早去镇上支摊子卖馄饨早就攒下钱来,也不必让女儿去当丫头,这活计再苦再累,难道还比种地累不成?
第二样是没有婆母,秋娘吃尽了俞婆子的苦头,女儿打小就是个犟脾气,看着她温驯,实则脾气最强,跟俞婆子都能硬来半点不让着,胆子大脾气硬,要是嫁了个婆母厉害的人家,家里怎么还有安宁的日子。
第三样是最要紧的,明月把石桂摆在心上,秋娘哪里看不出来,只女儿还似不曾开窍,要是彼此有意,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她一面听一面拿眼儿去看女儿,她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一丁点儿大就极有主张,想好了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里这许多活计,割草喂牛搬柴洒扫,指望不上俞婆子,倒是女儿能帮她的忙。
那会儿才摇摇晃晃能走路,就已经知道什么事情能帮什么事帮不上,从来没有一件是做错的,那会儿秋娘暗暗谢过菩萨,虽没孩子,却能白得这么个懂事的女儿。
等有了喜子,石桂还得领弟弟,秋娘纺织做饭摘菜,石头光是田里就从早忙到晚,虽然便是割草喂牛羊这样的小事,她也能办的妥妥当当的。
早上几点起,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一桩桩都有谱,如今也是一样,秋娘还想过一回,莫不是这个女儿还是个有来历的,村里的孩子都在混玩的时候,她就似个大人一般了。
如今看她能写会算,越发不敢替她拿主意,打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想提一提明月这人很是牢靠,却怕女儿当作是说媒作亲,反不好了,这个姑娘从小便只吃软不吃硬。
秋娘不提,叶文心却提了一回,夜里两个还是一道作伴,西厢房里睡着绿萼秋娘喜子,那头灯暗了,这头石桂还盯着妆匣子,里头有明月给她的银锁,眉间微蹙,吃惊过后心里又有几分不自在。
叶文心搁下针线,揉一揉额角,看着她笑道:“怎么,你又后悔了?”
石桂自知她说的是什么:“后悔倒不至于,却是有些……”有些什么却说不上来,明月没来问她,不管不顾就走了,她心里反而搁不下了。
叶文心知道她烦恼,今儿连笑都笑得不开怀了,干脆道:“你也别急,是好是坏,往后再看,他既是肯的,就容你多想想,若是不肯的,也不必去穗州了。”
石桂想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