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左右,徘徊在十九楼08室门口的邵旭反复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在忐忑中摁下了门铃。
他想好了,万一兰竹不肯出来,他就守在门外。
这些年来,他对兰竹的脾气了解得透透的,知道这姑娘虽然玩起来很嗨,但是工作起来也相当玩命,周一至周五的上课时间,她必然会早早的六点就起来做准备了。
门铃被摁下,邵旭眼巴巴的看着紧闭的大门,紧张得几乎不敢喘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门始终不见动静,邵旭只得再次摁响门铃,好歹,好歹出来骂他几句或者揍他一顿啊,好歹让他心里好受些啊,这样躲着不见,简直就是煎熬。
大门依然紧闭,邵旭推了推眼镜,举起的手悬在空中,久久不敢再次摁下。
屋内,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的兰竹做了个梦,梦里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欢声笑语转瞬即逝,眨眼间场景切换到了车祸现场,那些血肉模糊的惨状,那至亲眨眼陌路黄泉的心痛,纠缠得她一直睡不安慰。
梦中的救护车呼啸而来疾驰而去,兰竹清晰地感受到了在救护车中颠簸时的无助和无望。
谁来告诉她,这救护车怎么一直开一直开,就是开不到终点呢?
开快点啊,爸爸妈妈说不定还有救,开快啊,快啊!
一身冷汗的兰竹,随着一声惊呼猛地从梦中醒来,她的意识还不算太清醒,却还是听到了正在催促的门铃声。
披上羽绒服,稍微冷静了一下之后,兰竹脚步虚浮地起床来到猫眼处,看清楚来的是憔悴不堪的邵旭,当即放弃了开门的念头。
邵旭居然连夜赶了过来,这叫她深感意外。
她还以为如今的自己对于邵旭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呢,毕竟邵旭连个说法都不愿意给,现在回来了,难道就能解决问题了?
不,不能开门,开了门就会软弱,会心软,会动摇。
兰竹开了对讲设备:“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
门外,石雕一样的邵旭终于回过神来,他急忙凑到对讲口:“竹子,你开门我们当面谈谈。”
“不必了,就这样说吧。”
“竹子,我不是个东西,我混账,可是我真的很想认真跟你当面聊一聊,给我一个机会。”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回去睡觉了,早上还要讲课。”兰竹说着就准备关掉对讲设备。
邵旭急忙挽留:“好,好,我说。竹子,接下来你听到的话句句是真的——”
“是真是假我自然会判断,你说吧。”
“我……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我已经跟那个老女人结束了。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不敢多碰你一下,即便我有时候特别想跟你亲昵却还是克制着,我想,就凭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
“不是故意的,那你说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身体?为了金钱?还是为了上流社会糜烂的生活?邵旭,你不要跟我含糊其辞,你要是不说清楚,咱们就结束吧。我不想活在谎言里。”
邵旭沉默了。
作为兰竹的男朋友,他一穷二白,两年半之前,因为长辈的住院医疗费,他欠下了足足三十多万外债。
可是他要背负的远远不止这三十多万,无止境的血透就像一个黑洞,吸干了他所有积蓄和借来的钱后,这个缺口依然在以可怕的速度扩张着。
那时候他不敢告诉兰竹,他怕兰竹瞧不起自己,他废物他没用,可是他只想自己扛着,只能自己扛着。
于是,阴差阳错的,在同学的介绍之下,他走上了不归路,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他可以承认自己不是东西,却绝不可以向兰竹承认自己的无能,不可以让兰竹瞧不起他。
邵旭斟酌片刻后说道:“竹子,首先我要说,你收到的照片,只有极小部分是真的,大多数都是p的。我只跟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女人有过关系,其他人我只是给老女人长脸,陪她们喝茶聊天,仅此而已。”
兰竹不说话,就算那些照片当中只有一个是真的,那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没发生,邵旭只是比少天衣爆料的相对清白一点,却绝不是彻底的清白。
她想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提出了疑问,她只关心自己在意的问题,她不想说话。
见兰竹没有反应,邵旭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想知道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就当做我只是犯了一个寻常男人都犯的错误,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今后,我绝对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够了邵旭,你这回来一趟跟没回来没什么区别。既然我刚问的你不想说,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你说。”
“多长时间了?”
“什么?”邵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兰竹努力抑制住怒气,一字一句问道:“你们,多长时间了?”
回答兰竹的是沉默,这段沉默像是给这段感情直接判下了死刑,只等邵旭开口,就该确定到底是秋后问斩还是斩立决了。
兰竹耐着性子等着,等着她想要知道的真相,最后等来两个字——两年。
兰竹觉得可以判这段感情斩立决了。
留下一句“我们分手”,兰竹关闭了对讲设备,失魂落魄地回去躺下了,却再也睡不着了。
邵旭愣在了门外,分手?怎么可以?他可以让兰竹打可以让兰竹骂,就是不可以让兰竹离开他!
可是现在,敲门的话声音太大会吵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