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之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尽力理清乱麻的思绪。
也许又是一次测试。
之前用上品法器,这次用长老亲传弟子的位子……挑拨离间,是虚映棠惯用的伎俩,亦或是说他的乐趣所在。
老狐狸这次是想玩什么,要他杀秦汜修,他脑子里必须得灌进一百只黄字滔才会答应吧。
不杀,也许会被虚映棠弄死;杀,被秦汜修弄死得更快。
你当我傻?
“好啊。”闲之屿欣然接受,小心翼翼捧起长剑法宝,凤眼中闪烁着其上辉光,“不过,我与秦汜修之间,虽不算亲密无间,也至少形影不离,能向长老你求个理由吗?”
“形影不离?”虚映棠忍不住捧腹,他衣袖上绣着的鸿雁双翅也随之上下摇曳,“既然如此,你可知他在我浮鸢峰下杀了多少内门弟子?”
诶?
看见闲之屿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虚映棠继续说道:“从冯庆开始,然后是陆家的三位……我作为浮鸢峰长老,虽不是对下面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也容不得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杀人夺宝。”
冯庆,陆家三人,闲之屿打听过他们的消息,告之皆亡,没想到真的死“亡”。稍微自恋地想过去,似乎都是秦汜修在为他扫清障碍——
怪不得这几年都感觉相安无事的,原来是有田螺姑娘在背后补篓子吗,泪流。
“没想到秦汜修竟是如此之人,”闲之屿眉头一皱,义正言辞地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不过他既能杀如此多内门弟子,虚长老如何觉得我就能一举成功,仅靠着您这法宝行吗?”
老狐狸你就装吧,容不得?我看你是喜欢的不得了,否则怎么会一直纵容至今。
先答应下来,顺便捞点好处,再做打算。
“这把剑可是筑基期弟子都难求的法宝,你不是与他形影不、离、吗,乘其不备出手即可。”虚映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吐血,死老狐狸,够狠。
“那虚长老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定不负期望。”心里想揍死他,表面上还是要继续保持微笑。
“对了,这个是无忧婆婆给你的奖励。”
青玉小丹瓶,里面是所有炼气期弟子梦寐以求的筑基丹,总算到手。
送走虚映棠,闲之屿仰身躺回床上,心内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平静,在与对方打太极一般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后,剩下的只有愈渐稀烂的摊子还有愈渐迷茫的前路。
虽然他曾经也一直对秦汜修有所猜测,但这和突然从第三人口中得知是完全不同的,且不论杀人这件事本身的对错,冯庆和陆家派来的人的确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别人要杀我在先,我为何不能出手反击。
闲之屿用手臂挡着眼,纠结之中突然想起了漠清,他的经历完整演绎了人何以成为他人地狱的过程——被陷害被算计被屠戮满门,受之以恶便还之以恨。
漠清虽外表冷绝,其实对任何事情都投以十二分心力,不留余地,一生以蛮力拽动情与仇,恨与怒。
每次看到别人讽他“狠戾至此,睚眦必报,当是修仙还是修魔”之类云云,闲之屿都会愤然留评反击。
轻仇之人,必然寡恩。
而现在,秦汜修正在代替他变成第二个漠清,无论出于什么思量,他在为闲之屿杀人,替他抵抗外界的恶,反抗内心的黑暗。
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还太弱太天真,没人照拂就必死无疑。
愧疚,又愤恨。
闲之屿把虚映棠交予的那把剑收起,当下便做出了抉择,必须马上告知秦汜修此事,让他有所准备,指不定虚映棠转头又玩出什么新花样。
急忙整理好衣衫跳下床,推门而出,却发现他所寻之人正静立在一旁,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出现。
四目相对,闲之屿只觉得自己的眼神躲闪得不像样……
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犹犹豫豫只得放弃——不知虚映棠会不会用术法监视他的一言一行,今后再另找机会好了。
“闲之屿,”秦汜修突然很认真地喊了他的名字,“我有话跟你说。”
心脏不知为何剧烈跳动起来。
可对方却意外地沉默了,只是继续朝点鹤台中弟子聚集之处走去,闲之屿跟着他,两人前后无言。
“大比之后我就要走了,提前向你道别。”秦汜修终于开口。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不过离开也好,怎么也比继续待在浮鸢峰的虚映棠眼皮底下安全。
“……也是,我觉得以你的实力,在皏涞派当个外门弟子太屈才了。”
心里明明像丢了一般空落落的,却还要假装开心的样子,真是让闲之屿无比郁闷,如此便漏听了秦汜修紧接在后面那句轻声的“你呢?”
正当他驻足想要转身说些什么的时候,天上忽然一道遁光划过,最终落在高台之上,神色之中似乎有急事通报。
无忧听后掐指一算,交代了数句,各峰长老便齐齐化作五色遁光向四面离去。
看到如此变化,台下弟子纷纷交头接耳猜测不止,直到无忧打出噤声的手势。
“炼气大比最后一项,十六位得到筑基丹的弟子都可乘玉鸻舟在鹤来山中心的云憩湖上修炼三十日,我期望到时会有人直接筑基成功。”
语罢弹指,一艘青玉色的巨舟从她的头顶缓缓驶出,群鹤伴,唳声动天。
云憩湖,相传是鹤来山中心灵眼所在;玉鸻舟,有自带聚灵法阵。乘玉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