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去,却不是云在流动,那是一句句一段段活物般的文字,遮盖了头顶的苍穹,聚成了这由墨迹与文字组成的玉简之界。
薛冰涣瘫坐在地上,身下漂浮的文字如鲤鱼般徘徊游动,时而拼成“啊”又时而拼成“喂”。
他真是吓傻般合不拢嘴,仰头呆望着面前的黑色劲装青年。
“薛冰涣,跟我签订心魔誓约吧。”
随着他轻轻的一句话,玉简之界中的所有文字仿佛都受到召唤般瞬间聚拢在他的头顶——
拼成了狂草体的“王霸天下”四个大字。
薛冰涣被这掀天拆地的气势怔得彻底懵化。
没等他做出反应,黑衣青年就用手掌抵着他的额头吟念起来。
“此身为剑之骨
血潮如铁,心如琉璃
手持之剑已逾千年
纵横无数战场而不败
不为死所知
亦不为生所知……”
识飞天外的薛冰涣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开了口:
“那个……前辈,我们能定个最……最普通的心魔誓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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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涣此人,最怕的事情,麻烦;最容易做的事情,放弃。
如果可以,他就想窝在沧里,吃喝读一辈子书。
直到他遇到了苏霁白。
当然他开始并不知这个有着一双杏眼笑如上弦之月的女孩就是苏家掌上明珠,天灵根掌门弟子,如果一早就知道,他是绝对不敢与她做朋友的。
无知才能无畏。
这么多年独自阅习天文地理、奇谭怪志的薛冰涣第一次有了可以诉说的对象。
他罄其所学滔滔不绝只为看到苏霁白熠熠发光的眸子,如此诱惑远远超过对方带来的缥鹏峰点心。
直到被陆开明派来的人打了个半死,薛冰涣才知道自己一直暗地痴恋的人竟是那个传闻中的苏霁白。
了解到真相也只是让他从漂浮着的高处重重摔下来而已,薛冰涣自诩天下没什么事儿是他想不通的,悲伤个大半月也就看开了,该吃吃该睡睡,该读书继续读书。
结果苏霁白居然也喜欢他,怎么形容这种来着,原来他俩是两情相悦。
对方想要他好好修炼参加弟子大比,之后再帮他筑基,以求寿元长久,一同踏遍书中所载名山大川。
薛冰涣拒绝了。
他最怕这些修炼啊大比之类的麻烦事,再说,就算筑基成功又如何,还不是配不上苏家?
气跑苏霁白的第二天,薛冰涣就后悔了……
“你怎么是这样一个窝囊废呢?”
狠狠地骂自己。
没有就没用,还要怪人家小白不该喜欢自己吗,活该一辈子这种鸟样。
然后薛冰涣做出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决定——参加弟子大比。
而他万万不知,这个决定几乎确立了他这辈子错误的开始。
因为本命心法为木系,所以跑到山阴的林子里没日没夜努力修炼,才不小心撞见了附身于陈朝风的妖族与陆卿妍的苟且之事,还有关于摄魄失魂丹与仁王剑的消息。
又因为藏于树下,他被蝡鸣蛇咬了一口。
惊呼之下,本不会被发现的薛冰涣终被对方盯上。
想去找风荧草解毒,最后被陈朝风派来追杀他的冯庆踹下悬崖,卒。
所以说人吧,该认命的时候,不得不认命,这就是命——从悬崖上落下时薛冰涣如是想着。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似乎,没卒成。
睁开双眼。
周遭一片混沌的黑,在四处游动的仿佛是墨迹组成的文字,这就是冥界么?
满脸迷蒙地坐起身后,薛冰涣马上就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色劲装青年指着鼻子嘲了一顿。
“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倒霉之人,本大爷刚想夺舍你来着,你居然死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薛冰涣弱弱地顶道,“鹤来山如此多的弟子,谁要你偏偏夺舍我……”
“哼,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你小子正好随身带了那块殄玉玉简,”青年抱臂立于他身前,居高临下道:“跪下来好好感谢爷吧,因为墨简之界在你将死之时吸收了你的精魂,现在你有机会活了。”
薛冰涣却一丝喜悦的情绪都没流露出来。
“我一点都不想活下去,能让我去死吗?”
青年啐了一口,忽得扯起薛冰涣,拉到自己身前,喷薄而出的霸道气息笼罩了他,“你想死,我不准。”
薛冰涣在他胸前扑腾无果,努力侧过头,“我与你素昧谋面的,我的死与你何干?”
对方伸出另一只手死死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
“因为我夺舍的时候你死了,所以我俩的魂魄暂时分不开了,想活只能一起再次夺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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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死都不能好好去死的无奈感。
薛冰涣瘫坐在地上被迫听着黑衣青年讲他生前的事情——
“本来生死不过就是一刀的疤,我并不在乎,但是一想到我竟是被生死兄弟所害,就无法释怀,更无法重入轮回,我一定要活,我要报仇,我要让背叛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他突然指向薛冰涣,“你不也是被人所害,难道就不想报仇,不想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太想。”报了仇又怎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剩什么,薛冰涣如此想着,忍不住露出了一张认命脸。
然后他又被拎了起来。
“别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我,不准。你死了我也会跟着死,所以你必须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