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将那琉璃方给了计良,便都撒了手,那方子原是在《凡界游历记》里一开始就看着的,当时还不晓得那是个‘金银贱如泥’的地方,还想着怎么能赚些银钱给兰儿打个底呢。却看见了这个,便是再不通庶务,也晓得这个沾不得,太大好处,一不小心就会成了恶狗群里的一块肥肉。前些日子许嬷嬷送年下的东西来,说起那些好味的腊肉熏肠,才晓得如今计良在那商行里竟轮着这些杂事,才想起那书里的琉璃方来。瞧那方子实在容易,最粗陋的竟是沙子配了碱面之类就能烧的,后头精细的则关乎净精退火等等好不罗嗦,好在左不过神识拓印一动念的事,就将那方子抄了出来又“仿古”一回,托许嬷嬷交给计良,也算给他个助力。前番已给了段高“汽力”之说,如今这样也算一视同仁。何况那琉璃做了出来,自己日后要再弄个琉璃窗之类,也不用这么辛苦这么麻烦地掩人耳目了。
少时,探春与黛玉惜春来了,见了李纨行了礼,惜春便道:“我们还特去寻了二姐姐,她正埋头不晓得打什么棋谱,等了半日,实在等不得她,就我们几个先来了。”原来这日是着花祭,李纨要带众姐妹去园子里祝春。探春也道:“原本还想请了宝姐姐一同来热闹热闹,只是她如今不得空,太太吩咐不要扰了她,也只好作罢了。”黛玉笑道:“若是云儿在,可抵几个人的热闹。”探春笑道:“昨儿宝玉就催着老祖宗去接了,只怕今儿下晌才得来呢。”几人说着话往外走,李纨道:“一早让她们先往园子里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只人过去便行,只是这二丫头太也用功了些,虽不是什么正经大节,也一同玩笑热闹才好,这么一直闷下去,还拿棋子儿当饭吃不成。这不行,咱们呀,绕个道儿,先往她屋里拘了她再同往园子里去才好。”众人皆称是,探春笑道:“我们几个再三说了都没用,还得大嫂子出马才能说动二姐姐。”一行人果然先去了迎春处。
迎春一心扑在阵法研习上,抬头见人已走了,绣橘笑道:“几位姑娘等了姑娘半日,姑娘只顾低头皱眉写写画画,她们都先往大奶奶那里去了。”迎春便起了身,让司棋取衣裳来换,嘴里道:“这见了大嫂子,定要告我一状的,说不得嫂子就要过来逮人,今儿个我是躲不过去了,还是老实些好。”司棋取了衣裳来,跟绣橘一同伺候迎春换上,又笑道:“姑娘也只见大奶奶还有几分惧意了,平日里怕是雷打也不动的。趁这会儿不凉不热的,去园子里走走散散闷也好。整日里对着那些字啊图啊,眼睛都熬坏了。”刚穿戴整齐,外头传来说笑声,便听李纨声音道:“你们姑娘呢?我这是下拘逃令来了,再不能躲的。”迎春忙起身往外迎她们,众人见了自是一番说笑,方一同往园子里去。
到了府中花园,因原先的东边园子隔了出去做了贾赦的府邸,如今众人说园子就只说这原先的后花园了。众人方至,便听得那边已有人挥东指西地指挥着丫头媳妇子们搬抬东西,近前看了,却是宝玉。宝玉见了众人,忙上来行礼,又笑道:“我一早听着你们要来这里祝春,忙让小厮们把刚得的几盆花送进来,你们看看,可好?”他说话就挪过身子,众人看他后头果然立了几个并肩高脚的花架,上头参差放着几盆盆花。探春看了一回,笑着对黛玉道:“林姐姐,你可识得这些花?我竟一个都叫不上名儿来,倒是那红的有些像水仙,可哪有这个颜色的水仙呢。”黛玉笑着摇头道:“我亦不认得,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挖来的!”宝玉听了她这般说,便笑着道:“倒是被妹妹猜着了。这金银两样,一个叫金盏,一个叫银莲,那红色的叫做胭脂水仙,淡紫的却有个俗名儿叫做福禄考。”黛玉掩口笑道:“我当你一大早忙忙叨叨的要弄个什么了不得的花来的,却是几盆草。”宝玉笑道:“如今要花容易,要这草却难呢。我想着,既是祝春,若尽用金堂、丹赤这些茶花,虽热闹,却是俗了。恰好有一好友,他有门人最善养花,这些是野地里早春的花一茬茬养出来的。是以妹妹说这些是草,倒也不差。”黛玉听了便道:“如此倒是难得,尚有几分天趣。”宝玉得了黛玉一声赞,直喜得抓耳挠腮,忙道:“妹妹若喜欢,我再让他们多多得弄些来,咱们住的院子里也放上些。”黛玉摇头道:“如今百花未开,这些纤巧草色,看着也有几分娇嫩。往后桃李争春,樱杏如霞,谁还看得见它们。”探春在一旁也道:“林姐姐说的有理,不过今日用来却应景的很,正是这样才有早春的意思,若是太过繁华,倒不是这个味道了。”众人都道正是如此。
一时焚香祝春,又系彩绢丝带贴花仿叶,黛玉几个各自拜了,偏宝玉趁人不防,也作了几个揖,自然难免被取笑一通。才又坐定,饮些温酒热茶,分食花糕。惜春见了点心方打起了精神来,取了一块蔷薇花样的在手,问李纨道:“嫂子,这个又是怎么做来的!”李纨稀奇道:“你怎么晓得来问我?”惜春笑道:“看这花样,里头还有些细细的花瓣似的,味儿闻起来也有股子花蜜香,可不是平常厨上奶油炸的油腻腻的东西呢。这般巧妙,定是嫂子这里才有。”李纨听了笑道:“这可麻烦了,如今我那里竟是有名气了不成。却是让你猜着了,这是糕粉混了花酱蒸出来的,一个花样是一样花酱,才有你说的那股子香味。”黛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