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到那里时,几个伺候的人都在外间,只抱琴同另一个奶嬷嬷在里间,如今两人都垂头一边,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那小皇子却被个劲装少年抱在怀里,阿土一眼看去,便知那小儿魂魄不全,实在还算不得一个“人”。却见那劲装少年一手抱着杏黄襁褓,一手高举,面上漾过几圈光晕,举着的那只手上无名指尖凝出一滴血来。殷红浓稠,镀着一层金光。
少年片刻不迟疑,将那滴血直滴到怀中小儿眉间,倏然而没,不见丝毫痕迹。少年又用双手将小儿托住了竖抱起来,自眉心、喉头、前胸、腹下几处生出一圈圈光轮来,由近及远,往那小儿身上涌去。
初时光轮停到小儿身前,不见动静,只微微震颤。渐渐一个光轮没入小儿体内,又一个,接着又一个,渐渐越来越多。也不知吸了多少光圈,忽然从小儿身上生出一个反哺了回来。少年心神一震,面露喜色。更多光圈旋转着朝这小儿漫去。
渐渐的小儿顶心生出一道淡淡光柱来,细瞧时,可见它正缓缓转动,渐渐转成一个上大下小的漩涡状光圈。少年见之大喜,忽然闭了眼,一咬牙,眉间逼出一块光斑来,直冲小儿眉间没去。
外头众人忽觉天上一亮,再看时,只见晴空丽日,并无异常,都不明所以。却不知一道人眼难见之灼目亮色从天际直下,恰落入小儿顶心漩涡,漩涡倏然收拢归位,小儿整身一震,毫光大展。可惜如此异象,却并无几人得见。
待得小儿身上毫光收尽,那少年才松了口气。眼见着小儿方才灰青色的面颊变得莹润粉白,遂笑道:“好个相貌!论起来,你如今就是我顶顶亲的兄弟了,你哥哥这大本事,还护不得你一个周全?再说了,若是你真有个好歹,往后你哥哥我成了神仙也让人笑话啊!”
正高兴,忽听外头有声响,赶紧把小儿又放下了,照原样盖好了小被子,手指朝着两个昏睡的宫人身上一点。正待离去,一眼看见窗下桌上铺着的画来,心生疑窦。也顾不上其他,一伸手抄在怀里,腾身不见了人影。
闪身已经到了城郊园子里,先把那画又拿出来细看了一回,面色越发沉郁,良久,眯起了眼睛道:“罪有应得的也罢了,居然还用上这般手段,果然欺我府中无人么?!小爷不发威,你们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啊!”
说了也不知往那画上洒了些什么东西,一闪身又不见了。
抱琴只觉好似头晕了一下,听的外头动静,知道是皇帝来了,赶紧同宫人们一起按内外跪定相迎。皇帝匆匆进来,也顾不得其他,直往里头榻上去了。后头跟着几个御医,也赶紧围了过来。
只皇帝刚伸手把那小儿抱起来时,那小儿忽然嘴巴一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其中气之足,隔着宫都能听见声儿。皇帝一愣,先回头看御医们,老御医们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也不消皇帝吩咐,一个个赶紧上来查看。都不用切脉,只看面色就已相顾失言。这时候,自然没人会注意到那桌上去而复返的一张画作。
且说贾兰又回到了郊外园子里,这才发起愁来。以他如今的能为,想要瞬移千里可还早得很了。这回是用了一张李纨给的瞬归符,立时回到这园子,才又使了身法往宫里去的。要说缘起,自然也是因着见了元春来相别的缘故。他虽同李纨全是两个路子,却早到了玉魄之境,入梦不迷并非难事。
如今心事已了,才发觉事情要糟。九王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呢,自己可不能在京里耽搁。可又不能在外头露面,昨晚还在江南,如今就在京里了,这怎么说也不合适吧?愁!难道要回家寻老娘想主意?那今儿自己做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愁,愁死个人儿!
还没愁完呢,忽然只觉身子一动,耳边一阵风声,再抬头人已经在江南后衙了。嘎?
对面站着一人,看着他道:“下回要做事情,先把后路想好了再说。”然后不见了。
贾兰还想招呼,却见九王推门出来了,见了贾兰道:“好了?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办,还不赶紧走?”
贾兰哦了一声,跟着九王往外头去了,脑子里还一阵一阵的迷糊着。
这一通下来,李纨索性让阿土留在了京城。依方才贾兰所查,这京里还有能使这样手段之人,倒不可不防。
总算都安耽了,刚想往外头去,忽见一个丫头急匆匆跑来道:“大奶奶,快来,老太太、老太太不行了!……”
李纨赶紧起身,一言不发,带了人就往上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