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石生悠悠转醒,端坐四望,却不见幽骨身影,不禁叹息非常。
哎……前辈高绝,若能多得指点,我这满身仇怨何愁远矣……可惜人海茫茫,无从寻……
石生坐想,不觉间左掌似触一物,低头看去,只见木下覆有一叠薄纸,密密而书。于是随手拾起,径觉左臂经骨舒畅,麻痒已散,且有一道微mí_yào香自袖内透出。
想来定是前辈知我医药尚浅,再行治愈,况还留下研学手稿,如此恩德,石生若得仇怨,必偿厚报!
想过,他即收拾一番,展身离去。只是在他身后,尚有一人钓坠尾行,声息不起。
林间奔行,数日方脱,得现人影时,石生俨有再世之感。遂入城中吃喝,又替新裳,方觉舒畅。
……
十一月,寒冬已盛,隅江街面行人寥寥,便是邻街小贩亦声渐弱,掩缩墙角。连日阴雨,棉寒更甚,樱儿身着薄袄,手执碳炉,蜗覆账后。
石头去了足有三月,小姐丝无挂念之颜,也不知她当日何想……若时我……若时!哎……
思及痛楚,樱儿陡生燥意又惹悲凉,随是牵起碳炉,漫堂游走。忽而寒风入室,直冻众人瑟缩难当,唯她迎风直行,踱至堂前,观云自叹。
突然,冷厉又启,凛拂燃碳着艳,星火四溅。亦于此时,天边霜云如启吞口裂隙,映缕璨明,正洒堂前。砰!泥炉触地碎散,可内中燃碳却似樱儿情愫,任它寒霜倾覆,亦炙明焰。只因堂前立影,是那朝思暮念,梦入胸怀之人!
“石……”樱儿从为觉着时如漫长,冬阳沁暖,抬起双臂便欲扑入那人胸怀。可这短短一步竟若天堑难行,终究,低声唤去。“姑……姑爷。”
堂中众人闻听轻声,纷纷探头而望,却不想被眼前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石生看着樱儿身姿,千思百转。连月来,虽是日日研习幽骨所留手稿,可脑中时有一影闪现,此时得见,这份情由更甚浓烈,口中轻呼樱儿二字,竟就上前将她拥入满怀!
张伯于堂,扬掌对着伙计额顶逐个拍去,口中还言:“非礼勿视!”。可他心中却想,这石生也颇为大胆,若教小姐撞见,那还了得。随即上前插道:“石生,你可舍得回来,这一走便是足足三月……”遂又伸头向着堂外望去“咦,怎你支身而回?药呢?”
经此一扰,樱儿方自回神,连忙抽脱身形,满面堪羞直往后院匆匆避去。此刻,于她而言,似沐春风展月,又临酷暑严冬,杂陈五味,心绪翻涌……
石生摇望,又对张伯,此才心觉负愧难当,不知何言。
“小子,小姐待你之情,不需我等言表,且莫贪念横起,有负旁情啊。”耳语萦绕,更如尖刺入心。诶……小姐恩情难泽,我却……哎,念生情由,我……又当如何……
苦笑神伤,又闻张伯大声说道:“小姐言你外出购药,你竟空手而返。咳……莫嫌张伯多言,你这药堂东家可颇……嗯?”话语由心,一言双指,张伯亦把双手握于石生肩臂,谁知却换吸声折眉。
“莫动!”张伯诊堂日久,自知有碍,翻起袖管赫见一道粗长疮疤,殷红若血。旋即连撕衣袖,只见肩肘臂腕触目惊心,便是观者亦觉痛生。
“你这伤势……!可是遇了绿林强匪?!”张伯口吐连珠,强压石生坐于账后,又咐伙计喝道:“快!烧水,取药,莫行耽搁!”
堂中伙计本现石生轻放,可此见其伤,方觉不易,只怕得命而回已存万幸,便是轻放些,亦呈常情。
忙乱,躁惹喧哗。纤芸留居后院,闻听声辩,亦落堂前。正见众人围拢石生,于是上前接下药末,巧声言道:“张伯,堂前杂务,还得多劳,此事交予我罢。”
小姐既已吩咐,张伯自也听得。待二人返入后院,堂中伙计纷纷攒头凑话。
“诶,这石生昔与我等无异,也不知他前世修了何等福分,竟教双姝倾情如此,全羡旁人啊。”
“可不是,此等天颜,若迎一人,便是教我短寿十年亦无不可,可惜啊……”
“嘿……你们呐,俗语常言,这‘情’、‘病’二字,最是消志磨念,折人至深。但沾其一,只怕金丹不返,仙师难医,如此,还是莫惹为妙。”张伯瞧着众人灿言灼意,出口警道。
不想众人面上虽挂附言,可心底却生烦厌。哼,整日牛鼻老道一般,真情绮丽,个中滋味岂是寥寥可道,诶……我等何时方如石生,得获妙颜……
张伯微观,瞧现众人假色,亦只能兀自笑言。“呵呵……深识苦海,方悔如一啊”
……
后院,房中,纤芸湿布裹药,轻触石生伤臂。“近月江湖传言,说那青狼匪寨,教之四位英杰覆灭。不想你竟能邀拳助,倒是将你小瞧了些。”
嬉语入耳,愧色隐现。石生抚下纤芸玉腕,退去杂思。“传言过虚,非乃实情。”遂下,便将所历,合口道出。
“如你所言,青狼匪寨死伤甚巨,近乎全灭,那……下手之人必有来头,日后当需留心才是。而授功老者,言辞神秘,其心真伪难辩,亦不可大意。”纤芸正坐身姿,悠慢示语。
言及幽骨,石生立时反驳。“前辈授我真言,恩泽难拒,焉有旁想。”
“哼,人心难测,险逾江湖。若非灼意,他又岂知你身何处。况且首现之期,便能授下若此心得,教人怎不猜疑!”纤芸字字在言,石生亦有不辨。“将那手稿予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