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谢钰轻轻地念出这首《泰山吟》,这无比熟悉的一字一句就这样打碎了谢道韫内心最柔弱的一块,让她惊讶地抬起头,眼中尽是迷茫道:“我儿竟知这玄妙!”
“姑母才情堪比泰山,确无奈山秀于峰,父母之命,家族牵绊束缚了您的心,束缚了您追求匹配的心意,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离您远去,自己确委身于“封胡羯末”之下的姑父之流,情何以堪,姑母难道就不恨家族吗?姑母难道就不恨祖父吗?姑母难道......”
“啪!”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谢钰的脸上,谢道韫浑身发抖,可心中确出奇的平静。
紫月轻呼,上前就扶住老夫人,关切地看着她的少爷!
“恨吗?恨吗?钰儿更恨!恨所有这些披着狼皮的风度君子,恨所有笑藏祸心的虚伪小人,恨自己没能让母亲活命!”谢钰没有激动,只是静静地说完,静静地看着姑母。
“封胡羯末?”封是指谢韶,胡是谢朗,羯是谢玄,末是谢川,谢家人都知道,这个谢府的族女有这么一句话,“一门叔父,有阿大中郎。我的兄弟中也有‘封胡羯末’四大才子,王郎,相比你们天上地下阿。”
这句话让当时看到闷闷不乐的侄女的谢安哑口无言。
谢钰做足了功课,确不知道是否能说动姑母。
谢道韫看着眼前的侄儿,让她早已心若死水的心境顿起波澜,从来没有任何人这么透彻的看透她的内心,了解她的心迹。
泪水留下了脸颊,好半晌的沉默,谢道韫终于伸手抚摸在谢钰的脸庞上喃喃道:“我儿去哪里,姑母就去哪里!”
谢钰笑了,虽然有些苦涩,心中确有了欢喜,起身让府中的仆从通知谢巨,谢鹰城外扎营,所有的谢府族人晚间歇息此处。
简单的晚宴,让所有谢家人其乐融融,孩童们的笑闹,让谢道韫笑容满面,她的心锁完全被谢钰敲碎,迎来了崭新的自己!
第二日天色微亮,整个府宅里的所有人便出城而去,被征南军夹在中间,开向宁海,当谢钰接到会稽太守刘牢之的帖子时,只是淡淡地对传信人说了句:“晋安平贼,下次拜会。”当他这句话说完时,眼睛深深地注视向城外北方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黑影,心中泛起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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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谢钰带走了谢府老幼,又在会稽郡接走了王夫人,小人派出的暗哨在往南就被发现,对方加强了戒备,很难靠近,便撤了回来!”
主人还在看那幅江山图,似乎永远看不够,这些日子是他最煎熬的时刻,所有的事情转变的太快,让天下人都措手不及,他沉吟了好久,才慢慢地说道:“看来,小主以后最大的敌人就是这谢钰了,去吧!”
“是!”
没有任何布置,说明他知道谢钰已然发现了蛛丝马迹,如果让对方知道还有这么一股势力隐藏在暗处帮助某人,定会发动攻势。
隐蔽在暗处,永远是最让人伤脑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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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弟弟,你要带这么多人去哪里?”颠簸的马车内,王神爱同谢钰对视,轻轻地说道。
“去一个世外桃源之地。”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灾祸?”王神爱猜测着说道。
“楚王不保,只会陷入灾难!”
“那....那为何不告诉我家!”王神爱心中发急,脱口问道。
“他们会信吗?”
王神爱沉默了,自小在府中长大,当谢道韫和二夫人被谢钰带到马车前见到她时,两位妇人震惊的无以言表,她现在不是皇后,只是穿着华丽衣衫的大族子女,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会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石破惊天的消息传出去,将会引来多大的灾难。
当王神爱同大军一路南下后,这个笼中的金丝雀终于展开了翅膀,不时的掀开车帘,用丝帕捂住鼻唇,眼中都是好奇,看着那似乎不一样的蓝天,不一样的大地。
钰弟弟说的没错,楚王当道,王府子弟纷纷投其麾下,就连王柳也是每日跟随王谧学习治国之术,这时候如果去说灾祸临头,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她不知道心中为什么如此相信钰弟弟的说法,她不明白,她也不想知道。
似乎走出皇宫后,就在也没有想起司马德宗,这个夫君的面庞在心中已经模糊不清,那越来越清晰的脸庞,确是钰弟弟。
王神爱不善工心,但确善于隐藏,这种想法让她惶恐,让她不齿,但确无可奈何,这些日子,只要闭上眼睛,就出现那脸庞,睡梦中,两人娇嗔缠绵,两人放浪意巅,梦醒后,确为自己如此想法感到不堪,感到难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哦,好美,真的好美,王神爱无酒自醉,看着眼前那英挺的面庞,心中顿泛迤逦之光。
谢钰觉察到了异样,看着面色潮红的王神爱,关切道:“姐姐身体有恙?”
王神爱一惊,瞬即用手遮面,火烫火烫的面颊让她心中小鹿乱撞,这种感觉从来没出现过,不由出口敷衍道:“车中太闷,太....太热!”
谢钰撩起车帘,看看外面,回头道:“明日到了地方,姐姐便会登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