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没多久,杜长靖来了,要带乔诺上学。
乔诺看一眼完全没得商量的爷爷,一脸憋屈跟人出门。
门外还等着一个孝,六二班的孟固。
乔诺歪着脑袋打量一遍面前两个孝。杜长靖,鄂温克族。孟固,鄂伦春族。再加上他,汉族。
杜长靖和孟固同时伸手,一边一个牵着乔诺的手。
乔诺:“……”好想打他们俩,就是爷爷看着呢。
乔爷爷呵呵笑:“来,诺诺,跟爷爷再见!”
乔诺:“……爷爷再见。”我忍。
出了村子,乔诺一把甩开两个孝,迈开小短腿,跑。
杜长靖和孟固追着人跑。
跑到学校,杜长靖和孟固一人一身汗,喘得呼呼的。
到了教室,乔诺直奔自己座位,发现班里座位又做了变动。
中间第一排乔诺同桌的座位空了,移到了后面一个位子。现在乔诺一个人占一张桌子,而且凳子也换了,长条凳换成了一个高高的方凳子,凳子旧旧的,凳子腿上还有一条一看就是新钉上去的横杠。
前同桌现后桌女生小声说:“凳子是班主任从自己家拿来的。”
乔诺:“……”沉着脸坐上去,桌子上一趴,不高不矮刚好。
乔诺就点了点头。班主任是么,看在你有眼力见知道为本座分忧的份上本座暂且饶你污蔑本座不会上厕所对本座大不敬之罪。
不用感激本座,本座就是这么一个胸怀宽广肚子里能划好几条大船的男人!
毕业班的课特别简单。
数学,语文,历史。其他副科包括体育课早都停掉了,只有历史一周还有两次课。上面下了通知,历史要考,但是算不算分还没定。
下午第一节就是历史课,学校主任上。
这边人口分散,村子和村子离得远,一二三年级学生年纪小,多就近在自己村子或隔壁村子上学。四五六年级学生大了些,就在离家远些的中心小学上学。只是学生数量也不多,四五年级只有一个班,六年级分了两个班,每个班只有二十来个学生。学校教师也不多,一个校长兼自然老师,一个主任兼历史老师,四个班主任兼数学语文老师,一个体育老师,一个包揽所有副科比如音乐美术劳技等即将退休的副科老师。
上课了。
“起立!”班长喊起立。
乔诺从凳子上往下一跳,跟人一起喊:“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历史老师。
乔诺一手按着凳面,往上一蹿,坐好。
历史老师干咳一声,开始上课。
历史课,检查背诵是必须环节。
主任从靠窗那一排挨个检查,每人一个问题,或长或短,或简单或难。
乔诺趁机翻开历史书,一目十行。
检查到乔诺。
乔诺从凳子上跳到地上,站直身体,踮了踮脚,双手扒桌子,勉强把小下巴露出桌面,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老师等检查背诵。
主任:“……”
眨眨眼,再眨眨眼。
“哈,哈哈哈!”
“乔诺诺是吧,快爬凳子上坐下,坐着还好,这站起来都找不人了!坐下,快坐下!”
好吧,主任是个爽朗外向不拘汹大大咧咧的糙汉子来着。
全班哄堂大笑。
乔诺用杀必死的目光看着学校主任兼历史老师,一手摸裤兜,觉得班主任要比历史老师可爱多了——班主任就算污蔑他不会上厕所也不是当众的,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的!
乔诺摸了摸银针,想起爷爷还苦苦等着他上大学,又愤愤地把手放开了——不能被撵走,不然爷爷会死不瞑目的!
默默地爬上凳子坐下。
历史老师手一抬,班里瞬间鸦雀无声,跳过乔诺,检查下一个。
乔诺沉着脸翻历史书。
一节课背完半本书。
下课钟敲响了。
历史老师喊了下课。
班长:“起立!”
全班起立。
乔诺跳下凳子,跟全班同学一起喊:“老师再见。”
历史老师:“同学们再见。”收拾好自己东西,也不走,讲台上站一下,走下讲台,走到乔诺旁边,大手一捞,把人抱了起来。
“剥哈哈,早听说我们班里来了个才六岁的小神童跳级生,快给我抱抱!”历史老师抱了小神童在怀,揉两把,举起来,空中一扔。接住,再一扔。再一扔。再一扔。
乔诺:“……”忍住,不能让爷爷死不瞑目!忍住!本座要忍住!
一忍忍到班主任来上语文课。
两节连上的作文课,当堂写作文。
题目《我的爸爸》。
乔诺想了想,写道:
“爷爷说,我的爸爸是个英雄。可是我没见过这个英雄,因为在我出生前他就已经牺牲在滇缅边境。”
“我问爷爷滇缅边境在哪里,爷爷说,…………”
“我爱我的爸爸,我想我的爸爸。”
轻轻松松写完五百个字,检查一遍,挺煽情,交作文。
李学文看哭了。
看班主任抹眼泪,乔诺站了起来。
李学文仍在抹眼泪——不怪老师没看见,都怪站起来的同学长太矮了……
乔诺举手,举得高高的。
李学文赶紧走下讲台,走到乔诺旁边,弯腰,问:“乔诺诺同学有什么事吗?”声音特别柔和。
乔诺说:“老师,我要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