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怀瑾一凛,睁大眼睛,诚惶诚恐地望着傅韶琰,等傅韶琰背影挺拔地走了,就如冷不丁被人塞了一嘴黄连般。延家本要趁着今次皇帝带了三位皇子过来,仔细考察三位皇子性情、人品、才华,好从四位皇子里,挑出一位来辅佐,将来也好立下那从龙之功。
如今看来,那位四殿下,虽是正宫所出,但一派天真烂漫——若这天真烂漫,要只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还可趁着年纪不大,将性子矫过来;但见他在豫亲王世子遭遇不测后,依旧笑得出来,只怕是天真的愚钝。
那位三殿下,虽瞧着品行端方无缺,但一则曾绵里藏针地敲打延家,逼迫延家暗暗地向沈家寻找免死铁券;二则舅舅家只怕不好了。
如此再三衡量,那位二殿下,就脱颖而出。
他本琢磨着延家向傅韶琰示好,傅韶琰定会暗中窃喜地顺水推舟拉拢他。谁知,傅韶琰又说出那莫名其妙的话来……
“四妹妹,你方才跟二殿下说什么呢?”延怀瑾蹙着眉。
如斯瞥见花影丛中,一抹灰影闪过,知道有人向太后禀告去了,但看那人唯恐露出马脚离得很远,只怕那人只瞧得见他们神色,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延怀瑾皱着眉,料想傅韶琰也不耐烦搭理如斯这乡下丫头,紧紧地抿着薄唇点了头,又埋怨说:“快走,为了你费了多少功夫。”
如斯轻轻撇嘴,这延怀瑾日后留在延家狐假虎威还好,若去了外头,一准会吃亏。见延怀瑾又催,就赶紧地快步跟上,一路穿花拂柳,却不敢耽搁地多看那花柳一眼,就到了朱栏板桥前,紧跟着前面跪下的傅韶琰、傅韶珺、沈贵妃,并其他随驾过来的王功权贵跪下。
“母后!母后!”天元帝一连喊了两声。
太后支撑住自己个的身子,眼神冰冷地说:“世子爷的随从呢?先打上二十大板,打断了筋骨,再说话。”
“太后饶命!”几个嗓音尖细的小太监喊。
太后脑仁胀痛,背对着正被仵作检查的傅韶琏,听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豫亲王世子抽抽噎噎,扶着天元帝,眼神冰冷地望向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先望向一派坦然的傅韶琰,心道好一个伪君子!他既然跟那沈四姑娘十分熟络,那沈四姑娘又早有预谋地等着谄媚她,傅韶琏,八成就是死在傅韶琰手上;又望向跪在最后的如斯,见她还穿着寻常布衣,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好个惺惺作态的女子!若不是出了傅韶琏的事,她一准会像将莺儿带在身边那样,带了她进宫。
“太后饶命——”护主不利的豫亲王世子随从鬼哭狼嚎起来。
太后扶着额头,脸色灰暗地对如斯招手,“四姑娘,到哀家这来,哀家头疼的厉害,要借了你身上味道提神。”毕竟是个黄毛小丫头,叫她正面瞧见她的雷霆手段,还不吓得她坦白从宽。
“遵旨。”如斯听见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唇色微微发白,倒还镇定,谦恭地越过跪在地上的王功权贵,走过傅韶琰的身边,见裙角一动,扫见傅韶琰扯她裙裾,依旧神色不变地走过去。
傅韶琰的小动作,落在本就有心看他跟如斯究竟如何的太后眼里,太后心里冷笑,她没了孙子,偏一个孙子放声地笑、一个孙子跟个乡下丫头暗中调情,待如斯过来,便握着她的手,暗暗地将手指压在她脉搏上。
如斯觉察到太后手上的力道,听那“无辜”的随从鬼哭狼嚎,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那人是“沈如斯”杀的,与她无关;那傅韶琰也是“沈如斯”的情郎,也跟她无关……
“母后,不如将韶琏的事,交给朕处置,母后且回了宫里歇着?”天元帝孝顺地道。
“哀家在这等着瞧究竟是谁害了韶琏!”太后冷声说,手指越发用力地按住如斯的脉搏。
原本盯着锦衣卫拷打傅韶琏失职侍从的尹公公走了过来,回道:“太后,已经打了二十大板。”
太后似有若无地望着傅韶琰,“将人拖到前面来,仔细问一问,世子爷出事那天,都干了什么。”
尹公公道:“恐怕人拖过来,会冲撞了太后。”
“这会子了,还顾忌这个?”太后冷笑一声。
天元帝见太后疾言厉色时,总是皱着眉头,知道她头疼得厉害,就叫尹公公依着太后的意思办。
尹公公冲着乌压压的人群之后拍了拍手,就见两个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的侍从被架了过来,噗咚一声,丢在地上。
“说!你们又撺掇着世子爷做了什么事?又叫世子爷得罪了谁?”太后重重地坐在身后的金丝檀木做的游龙戏凤螺钿大椅上,手上依旧抓着如斯手腕。
跪在地上的沈贵妃暗暗地给豫亲王递眼色。
豫亲王泪眼婆娑,虽没瞧见沈贵妃的眼色,心思,却是跟沈贵妃一般无二,忍着丧子之痛,哽咽说:“说,你们那一天,都陪着世子爷去哪里花天酒地胡闹了?”
两个侍从听着豫亲王的话,身上疼得厉害,顾不得分出个先后,都抢着说“实在冤枉,在太后老人家跟前,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太后一心要刮骨疗毒,将害群之马驱逐出皇家,冷笑说:“将世子爷失踪那一日的事,从世子爷早晨起床开始说起,一茶一饭,吃了什么;一字一句,说了什么,都一一地说出来。”
丧子的豫亲王站在太后身后,跟着呼喝道:“快说,世子爷究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