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沈知言讨好地再次问。
“立意深浅、文理疏密,都恰到好处。”
听如斯这般说,沈知言捋着胡须,面上又多了两分红光。
“这么好的文章,怎么就屡试不第了呢?”如斯忽然泼冷水。
沈知言脸垮了下来。
沈幕嗔道:“四妹妹,考场上的事,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满腹经纶而名落孙山的,比比皆是。”
沈著懒洋洋地托着脸颊道:“兴许是父亲身上的霉运越积越多呢?”忽然眼睛一亮,抓着沈知言臂膀说,“父亲也去龙汤里泡一泡,沾一沾紫气龙味,去掉这一身霉运。虽说到了明儿个就成了二道的,可聊胜于无。”
“哥哥。”如斯无奈地笑了,见沈知言欲言又止似乎觉得沈著的话大有道理,越发地无奈,听见门外甄氏声音,就走了出来,将钥匙还给甄氏,人向屋后抱厦里去。
抱厦里,胡氏见了如斯就笑,“姑娘,今儿个大夫人大方了,送了两桶热水来,姑娘赶紧地洗个澡吧。”
如斯因洗澡二字想起沈著口中的龙汤,心道果然民间人才辈出,这龙汤二字传到天子耳中,不知天子会不会也去凑个热闹与民同乐。心知胡氏、双桥要捡着她的剩水用——毕竟凤氏当家,能省一根柴火就省一根——便只用了一桶水,给胡氏、双桥留下一桶。
次日鸡鸣三声后,如斯起身,去“沈如斯”衣柜里翻了翻,在一堆火红的刺眼的衣裳里挑出一件黛绿袄子、藕色裙子穿着,正对着镜子梳头,就听沈著隔着窗子喊:“妹妹等一等再洗脸,我、大哥跟着三叔带着周成、周先,给你们弄龙汤去。”
“那我就等着了。”如斯应着,待沈著走了,便催着双桥去打了井水来,就用那沁凉的井水洗了脸,等胡氏催着她上胭脂时,见那粗粝的胭脂膏子慢说涂在脸上,用手指轻轻一捻都觉硌手,便借口答应了沈著不上胭脂。对着镜子照着,瞧下巴上鹅黄的药膏已经掉了,露出一点微红的疤痕;豆蔻年华的光洁肌肤,白里透红,比用了那劣等胭脂更显得娇嫩。
如斯瞧着并无大碍,又胡氏、双桥被凤氏叫去帮忙,便自己向前面去寻甄氏,又随着甄氏向沈老夫人房里去。
只见沈老夫人、凤氏、甄氏,乃至如是、如初、周姨娘都没上胭脂,就猜着众人都等那龙汤呢。
挨到将近午时,沈知容才带着沈幕、沈著、沈莹提了四大桶水回来,沈知行、沈知言不知从沈家哪个角落里晃荡出来。
沈知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捧着水烟袋,望着那四桶水,嗔道:“一大早就不许人洗脸、漱口,这大晌午的才回来。”
沈知容擦着脸颊,笑嘻嘻地诉苦:“早知道昨晚上就该去!这天不亮到了东门外,就瞧着人头挨着人头,抢龙汤的人能从东门挤到西门去!衙门的人还来贴告示,一家只许提四桶水!多一桶也不行!亏得我们瞧见了前面甄家人,插了队伍。不然,明儿个午时,也赶不回来呢!”
沈著歪着头说:“快叫人将龙汤拿去热一热,别散了龙味。这可是跟人打了一架抢回来的!瞧那小子人五人六的,踩了老三的新鞋还敢往咱们前头插!”
如斯瞅了一眼沈莹脚上,果然是一双已经被踩脏了的沈绿新鞋。
甄氏忙去看沈著脖子,瞧见他脖子根有点发青,啐道:“又打架!脖子都歪了。”
“婶子放心,我们兄弟齐心,可没吃亏!”沈幕好笑地从怀里掏出一小把乌油油足有三尺长的黑发,“都是我揪的!唯恐丢在地上,叫人以为我们下手太狠,就藏在怀里带回来了。二妹妹拿去,给我做个络子坠在扇子底下。”
如是嫌弃地不肯接。
凤氏啐道:“男人的头发,就塞你妹妹手里?”
“好油亮的头发,好不容易揪来的,丢了可惜。”沈幕委屈道。
沈老夫人护短道:“大哥儿的话也有道理,我年纪大了,没那么些顾忌!这二年头发越发少了,梳不成什么发髻了,四姑娘手巧,叫四姑娘给我编个络子,干脆将头发蓬蓬地络起来省心也显得头发多些。”
沈幕又将头发塞到如斯手里。
如斯拿着帕子裹住头发,塞在腰上月牙绣双蝶缎面荷包里。
沈莹活蹦乱跳地说:“我专攻他下盘,二哥抱住他的腰,大哥揪头发,三叔带着周成乱喊冤,一点空档都没给他留!”
凤氏赶紧地嘘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值得这样张扬?”
沈莹缩了缩脑袋,冲着沈幕一吐舌头。
如斯逗趣道:“这龙汤还热什么?万一紫气龙味,一受热,就蒸腾了呢?”
如是浅笑着,接了锦绣手上的水瓢,舀了一勺水,先递给长子长孙沈幕,“第一瓢龙汤,先送祖宗灵前供奉”,又取了锦绣手上的水瓢,“第二瓢龙汤,请老夫人先用”。
凤氏赶紧地接了,送到沈老夫人面前,待沈老夫人意思着抿了一口,就跟甄氏拿了棉帕沾了那龙汤给沈老夫人擦脸,擦过了,才道:“老夫人用过了。”
话音落下,沈知行、沈知言、沈知容三兄弟,就在院子里摆下的破旧蒲团上跪下,对着行宫磕了头,便诚惶诚恐地卷了袖子,就站在廊下躬身洗起脸来。
“噗嗤——”一声,如初先笑了。
如是、如斯二人也忍俊不禁。
“再笑,就不给你们龙汤用。”沈莹年纪虽小,却明白今儿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