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许宅,再往南走几里地,就是云溪村了。这里盛产绿竹,这个季节,整个村子就像是一片绿海。微风荡起来的竹叶有着细微的沙沙声,和着阳光,令人觉得既赏心又悦目。可这会儿,青鸟根本没心思去看这些,倒是,许维怢多看了两眼。
青鸟自小就和师父生活在一起,除了那片芦苇荡,偶尔陪着师父上山采药。师父不许她跑得太远,有时候她其实和那些养在闺阁里的大家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前面就是村子了,走快一点。”
青鸟踮脚看了看不远处露出的村头,知道已经不远了。一回身,却看见许维怢拿着竹叶和竹枝不知道在摆弄什么,遂催促道。
许维怢哦了一声,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但手里功夫没停,没两三下,就把一个遮阳竹帽给编好了,从后面,悄悄戴在了青鸟的头上。
青鸟回头,感受到一丝温凉,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大婶,请问,您知道云鹤先生家住在哪里吗?”
许维怢先前已打听过,确定就是这里,不过,是否还健在倒一点也不知道。
挎着一篮子竹叶的大婶没有答话,倒是对着青鸟多看了几眼,在青鸟的头上那顶竹帽多停留了一会儿,说:姑娘长得好生俊俏啊。”
青鸟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大婶身后跟着的小女孩,正睁着乌黑的小眼睛盯着自己看,忙把头顶上的竹帽取下来,毫不犹豫的就戴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大婶忙教导小女孩道:秀秀,说谢谢。”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道:谢谢姐姐。”
大婶这才回话道:你们要找的云鹤先生,是个算命的老者吧。”
两人忙点头。
大婶又道:他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南山的下面就是,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边走,别拐路就是了。”
青鸟顿时觉得心境一片开阔,好像积压多日的阴云终于被阳光照散,但突然却有一种近乡情怯,似乎又很害怕的感觉。
一路上,青鸟都在对许维怢说各种见面的可能,许维怢一直都是淡淡的点头不说话。
青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停下脚步,看着闷闷不乐的许维怢,说: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许维怢仍然是不说话,指指青鸟空荡荡的头顶,青鸟这才恍然大悟,说:不然,我一会儿给你编一个,别那么小气嘛,人家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只能那么做啊。”
许维怢还是觉得气闷,慢慢走近青鸟,说:我怎么会小气一个竹帽,只是,你连想都未想就送出去了,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感受。”
青鸟哪里想到这些,这时候再看许维怢的眼睛,和刚才祭祖的时候能那样直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不敢了。
许维怢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青鸟的手,继续往前边走。
“老伯伯,前面那一处房宅是不是云鹤先生的家?”
“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青鸟松开许维怢的手,因为心里的忐忑不安,青鸟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而她不愿意让许维怢发现这一切,也许,是更加怕那个真相吧。
青鸟走了几步,终于走到那处宅第,调整一下心情,伸手要叩门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许维怢走过来,看出了青鸟的不安,伸手叩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后生,青鸟还是不敢开口说话。
许维怢问道:请问,这是云鹤先生的家吗?”
年轻后生奇怪的说:是。”
青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我们想见见云鹤先生,有事情想要问一下,他现在在吗?”
年轻后生诧异的说道:我就是。”
距离上次算命已隔十几年,所以,云鹤先生也绝非是这样年轻的岁数,青鸟和许维怢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是走错了,许维怢料定自己打探的没错,遂问道:我们要找的云鹤先生,白云的云,仙鹤的鹤,是家父的故友。”
二人忙点点头。
年轻后生恍然大悟,面对二人期待的目光,思索了半晌,这才说:二位若有什么事情,我父亲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怎么了?”
“家父已经过世了。”
青鸟失声道:你说什么?”
瞬间,青鸟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漫天的雪花飘落了下来,一片一片,一朵一朵。青鸟有着比常人更加过目不忘的记忆,从小她就有感觉,师父待她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因为她怕雷雨,所以,将房屋建得犹如固若金汤的城墙一样,慢慢长大。因为一个算命之言,师父要将她嫁人,嫁人的后果就是,师父永永远远的离开她,直到今天,她才感觉,那不是她的错觉,那就是真的。
已经接近傍晚,夜风已经从远处渐渐漫过来,竹林的绿意从白天的赏心悦目变为黑夜的森然惧意,从听到那个噩耗,青鸟已经发呆了两个时辰,不看任何人,也不同许维怢说一句话,一直都是那个姿势,直到许维怢再也忍不住了。
“青鸟,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这一次,青鸟有了响应,很温顺的点点头,一步一步走下竹桥,走得极快,走在许维怢前面。
九月的天很容易下雨,昨天在家里的时候,倾盆大雨而至。这会儿,也开始飘起细雨了,可青鸟觉得这不是雨,而是,会砸到人流血的冰雹,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在痛到不能再痛的领悟下,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许维怢心疼的看着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