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滦叹道,“如此一来,自然前齐一统的局面就此瓦解。各地藩镇割据,不只是中原各个州府之间相互用兵,就连南疆之地,各个异族之间也是互相不服统属,都想自立为王。就在这样的乱象之中,北戎鞑子驱马南下,轻易就攻取了东土大片州府,便在燕北之地,建立了北戎。他们的骑兵很厉害,当时中原各个州府根本无力抵抗,除了南疆之地,都落入了北戎手中。”
凌遥听得入神,见齐滦停下来,又追问道:“那后来呢?”
齐滦道:“南疆之地,异族之中属回真人最多。那个时候的凌家家主是个颇有远见的人,他没有让回真族参与这样的动乱,反而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影响,利用回真勇士统一了南疆之地,然后,在积蓄了数十年的力量之后,等到北戎无力统治中原之时,他便趁机东进,而后北上,侵占了中原,将北戎赶到了北境雪山之外。”
齐滦望着凌遥,缓缓的道:“这侵占中原之人,已不是之前的那位凌家家主了,而是他的儿子。算起来,他该是你的曾祖父。”
这一次,齐滦不等凌遥追问,便自己续道:“北戎虽走了,可百姓却也没有得到安宁。回真虽将侵占的土地悉数夺回,但却给所辖之地的百姓定下了三六九等,这第一等人自然是回真族人,之后依次下来,异族之人的身份地位,个个都高于前齐之人,中原民人百姓们,自然又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了。”
“阿遥,北戎和回真对中原的侵夺加起来也有百年之久,那百年之中,东土也不曾一统,民生更不曾恢复,若是那时无人出来替百姓做主,将东土一统,只怕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太祖皇帝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在燕北揭竿而起,带着家丁兵甲起/义,想要从回真手中,将前齐失去的土地给夺回来。”
凌遥沉默片刻,才抿唇道:“国土一统,总比分裂要好。同根而生,本就该是万众一心的。不论什么样的境况下,这人心向背,总是不可违背的。乱世之中,百姓求得,也不过是一安居乐业罢了。”
齐滦眸光沉沉,他道:“你说得不错。当初太祖皇帝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南人庸懦,贪图回真给的日子,不肯再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那么,我们也可以不要拥戴南人的前齐了,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大齐。所以,太祖领着追随他的人,奋战十余年,终于又重新建立起了大齐,这一次的大齐,不同于前齐,而是燕北之人建立的大齐。”
“只不过,太祖建国之时,北境虽安稳下来,但西南之地却不甚安稳,那时,凌家已经出了南疆,定居在云南了,南疆势力错综复杂,太祖不敢冒进,只能徐徐图之,对云南和南疆分而治之。后来,凌家归附大齐,云南也就跟着回来了,但云南的统治却仍不在大齐手中,凌家控制着云南的一切。而南疆,在凌鼎的游说之下,太祖派了陆家前去镇守南疆,在陆家和凌鼎的影响之下,南疆先是归附大齐,后来,又叛出大齐,就连太祖皇帝派去镇守南疆的陆家,也在二十多年前叛出大齐。便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凌遥望着齐滦,抿唇道:“所以,在太祖皇帝手里就不曾一统的大齐,成了历代帝王奋斗的最终目标。对么?皇上,还有先帝,甚至是你将来,都要为这个目标奋斗,只要大齐一日不曾一统,你们就一日不会放弃,对么?”
“是的,”
齐滦郑重点头道,“太祖皇帝终身憾事,便是不曾看见大齐一统。他的遗愿,便是要求成祖皇帝一统大齐,将叛出大齐的南疆收复,将摇摆不定的云南治理好,让凌家交出统治之权,让大齐的州府衙门进入云南,真正的做到大齐民人与回真与异族之间的平等相处。只是,成祖皇帝也不曾做到这一点,后来到了先帝,因为忙着抵抗北戎的袭扰侵犯,也是未能完成太祖皇帝的遗愿。而父皇,他所做的这些事,对云南用兵,拉拢凌鼎,让四弟与凌玥成婚,这些都是为了收服云南的手段。他也只是希望大齐一统,以告慰太祖皇帝在天之灵。”
齐滦定定的望着凌遥,一字一句的道:“阿遥,如果父皇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也会承继太祖遗志,尽我一切的努力让大齐一统。阿遥,父皇许我太子之位,父皇百年之后,我将登基为帝,为了百姓之福祉安康,这是我的责任。为君者,当以社稷民心为重。社稷稳,民心定,则国强无欺。”
这话,是父皇反复同他说过的。齐滦心里很明白,这是他的责任。而从十三岁领兵打仗开始,为了大齐百姓的安康,这句话,也成了他的信仰。
凌遥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望着齐滦眉眼间的坚定,望着他数年行军早已养成的坚毅神色,凌遥突然意识到,他身上背负着的东西,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元熙帝虽然爱重他,看重他,但是同样的,他对他的这个最为宠爱的儿子,也是严苛的。他们加诸在齐滦身上的一切,竟然磨练了他的意志,这些责任深入他的骨髓,浸入他的血液,成了他最为坚定的信仰。
而见识到这样的齐滦,却又让凌遥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