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
“什么?!”老夫人捻动着佛珠的手指一个用力,那才新换不久的珠串就再次坠落一地,映衬着老夫人那张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扭曲得不成样的容颜,莫名地给人予一种胆颤肝寒的感觉。
周嬷嬷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地恭敬起来,静静地等待着来自于老夫人的吩咐。
许久后,老夫人才铁青着一张脸,冷声道:“唤钱氏过来!”
很快,钱氏就抵达梨香院,还来不及行礼,就见一个茶杯当头袭来。
钱氏忙不迭地后退几步,虽避开了毁容的风险,却被那温热的茶水给泼了一身。
“钱氏,我将候府的管家权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老夫人微眯双眼,看着一向自诩端庄贤淑,一言一行都足可以当作世家贵女典范的钱氏竟这般狼狈,只觉得那团一直横哽在胸口的郁气突然消散了少许。
“扑通”一声,钱氏跪在地上,任凭那肮脏的茶水浸染着自己的裙角,将自己这件新做的淡蓝色绣柳絮衣裙毁掉,一声不吭地聆听着老夫人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刺耳的责骂声,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唯有那笼在宽大衣袖里紧紧拽在一起的拳头,和不知何时深深陷入手心的指甲,将她心里那些不甘和愤懑暴露无遗。
老夫人淡淡地瞥了眼沉默以对的钱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并不打算再在钱氏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径直问道:“钱氏,这件事,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钱氏低垂着头,心里冷笑,脸上却尽是茫然无措:“母亲,当日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儿媳虽尽力敲打下人,却也不敢肯定每个人都能遵守,比如说,二房和三房的下人,他们奉二弟妹和三弟妹为主,在有心人的挑动和窜唆下,无意中说漏了嘴,从而被旁人听了去,也是有可能的。”
“是吗?”老夫人冷笑一声,“钱氏,原来,你就是这样管家的?怪不得,前一刻,候候里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就能传遍整个盛京!”
顿了顿,不待钱氏像以往那样分辨一二,老夫人就摇头,长叹道:“我这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给老大娶了这样一个败家的媳妇!罢了……”
“钱氏,我不想再探寻你待字闺中时那所谓的贤淑的名声是如何传出来的,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专心待在飞羽院,候府里的事情还是由我这个老婆子来处理吧!”
“可怜我年纪一大把,本该做个含饴弄孙,享儿孙福的老封君,偏因当年一时眼掘而不得不在这样的年纪,还得劳动自己这把老骨头管家,唉……”
话落,老夫人就摆了摆手,微阖双眼,做出一幅为这桩事情而伤神倦怠,需要歇息一二的模样来,生生将钱氏到喉的为自己辩驳的话语又给逼了回来。
周嬷嬷走到依然跪在那儿,因为管家权被夺而满脸惊惶失措的钱氏面前,一边搀扶着钱氏,一边说道:“夫人,自从四小姐回府那天起,老夫人就察觉到了府里的不对劲,偏……”
话,点到为止,不过,钱氏立刻就明白了周嬷嬷的话外之意,那混混沌沌的大脑被屋外的冷风一吹,立刻应得无比的清明起来。
“周嬷嬷,我也未料到,母亲会因此事而生气,唉……”钱氏摇摇头,长睫掩住眼底的讥诮,心里也轻哂:老夫人这是杵定了她会上当?
这样简陋,粗糙,直白得令人不忍直视的“激将法”,竟用在她的身上?也太小瞧她了吧!
更何况,就算她再如何地看杜芷萱不顺眼,毫不犹豫地“捧杀”了杜芷萱,更漠视钱诗雅打着关心杜芷萱的旗号,暗地里却与武候王世子来往,从而撬了杜芷萱墙角的举动,却也不表明她就非要于众目睽睽之下置杜芷萱于死地!
毕竟,如今的杜芷萱,可远非多年前,被她玩弄于鼓掌里的那个“傻白甜”的姑娘了……
飞羽院
回到自己屋内,灌了整整一壶冷茶的钱氏,才觉得一直萦绕在自己胸口的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焰消减了几分。
“于嬷嬷,这些天,确实只有小李姨娘和顾盼欢两人****到梨香院?”虽早已得知此事,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钱氏心里浮现一丝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些什么。
不过,待到钱氏想要追根究底时,这样的感觉又消失了,就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正是。”于嬷嬷肯定地回答道,因为老夫人那偏心眼的举动而有些愤愤然:“前几日,老夫人就突然找藉口,免了各院的请安,并拒绝一应人等的探望。唯独允许小李姨娘和顾盼欢这对母女进入梨香院。”
以往,老夫人疼爱李姨娘这位长房贵妾,和杜莜这位长房庶女,也就罢了。
谁让李姨娘是老夫人带在身旁亲自教养长大的姑娘,不仅仅和杜侍郎有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更差点以正妻的身份嫁予杜侍郎。
而,杜莜这位姑娘,之所以能越过候府众多姑娘,一跃成为老夫人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疼宠的贵女,不仅仅是老夫人爱屋及乌的举动,更因杜莜年长杜芷萱这位长房嫡女两岁,而成为了烙刻进钱涵梦这位钱氏嫡亲胞姐心里一颗永远无法拨除的痣!
只是,小李姨娘和顾盼欢这对母女,又有何德何能,能越过候府众人,轻易就获得老地人那不逊于李姨娘和杜莜的疼宠?
说到底,小李姨娘不过是一个早已失节的寡妇,而,顾盼欢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