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幽州城不足三百里外,吕姐姐牵马前行,白衣布鞋,依旧宛如凡间菩萨,一身出尘佛气
而她手中所牵着的纯红之马,煞气浓厚,宛如被低眉慈悲菩萨降服、甘做护法的大妖魔。
这种时候李祀自然不敢放肆骑马,只好牵着那一匹青黑大马走在一旁。
或许是一路走来,听吕姐姐谈佛说禅沾染几分佛气,纵然担忧小凉,至少表面还能维持平和。
不知为何越接近这幽州城,吕姐姐的速度反而慢下来,在进入幽州城三百里后,二人赶路的速度简直就令人发指。
此日将将正午,炫然的太阳一时也被严冬所逼,只能蹉跎成一轮白圆,而并不能带来多炙热的天气。
但吕姑娘是绝不肯走了,依照她的习惯,此时应煮午茶。细细品之诸事不论。
有李祀在,烧火、砍柴之类的杂活自然吕大菩萨是不会做的。
背靠着赤兔大马却毫不避讳脏冷的坐在雪地上,望着远处空阔冬景,偶尔瞥一眼忙活的李祀,看他没有敷衍偷懒的意思,也就懒得再关注,捧了一抔白雪捏成一团大雪球,低头咬下,如啃馒头一样,腮帮子鼓鼓的咀嚼着。
说来奇怪,吕姐姐洁癖异常,对山川大石、四季雨雪、树木花草、春泥秋叶诸物毫无避讳怕脏。
她虽在并州行伍编制之内,一年中倒有七八个月是呆在凉州边锋线上,纵是凛冽寒冬也时常带七八千孤军深入,个把月不归是家常便饭,辎重粮草能跟得上骑兵突进的速度都是奢望,更别说水饮之类,谁也带不了太多,所以在凉州,无论将士还是军马都习惯冬日啃雪。
至于若是吕姐姐亲自带队的骑军,时常敌军伏尸血透甲,横铺出数百米雪地,有“黑甲青马立雪中,敌酋血染汉家旗”的铁血风采。
而那宛如仙鬼的女子,在月夜或朝阳中安静啃雪的画面,是所有将士心中最纯白无暇的圣洁记忆。
这位吕姓将军的姿容压过这个时代所有女子一头,却不曾享受过胭脂檀塌芙蓉帐,未学过丹青琴艺、诗词赋颂。只是读过所有凉州能找到的佛经,有的微言大义,有的艰涩难明,有的肤浅粗鄙。写字没有惊艳笔法,却仔仔细细工工整整,认真用有些拙的字迹全部抄写过。
除此之外唯一的嗜好就是喝茶罢了,当然在李祀家中蹭了许多顿饭,吕姑娘有习惯李祀厨艺的趋势。
火不多时就燃起来,但在这冬日时节,须得挖出一个不浅的坑,用木柴在坑底架出一个篝火架,然后用从白村淘来的小陶锅煮水。
其实冬日煮熟的水,在这旷野之间,纵然煮到沸腾如牡丹花的十成熟水,温度也未必达到能完美泡茶的地步。但吕姐姐并无豪门闺秀的娇气,她喝茶倒颇有不拘小节,不去孜孜计较的倜傥大气。
没有繁琐步骤,不要求啥雪露之水,不求沾染桃梅香气,只是把茶叶扔到水中,看着它们浸染舒展沉浮,清透的水染了一层碧金色,便有资格入那美人唇齿间了,茶水的这份艳福是世间无数男子渴求而不得的。
李祀端着碗吕姐姐给的茶水,想到此处不禁轻笑道“真不知多少自诩风雅的文人要说羡慕吕将军喉中舌尖一碗茶了。”
吕布只当做恍如不闻,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般见识她倒还不至于,但旋即她便看到那少年举手间灌下一口,本是喝茶如闷烈酒,笑意开怀,朗声颂道: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
李祀兴之所至,颂了首七碗茶,心底也不免幽幽一叹,白雪如旧,山河依然,但前世那繁华大世,终究是一去不回咯……
吕姐姐神色玩味,虽不会像寻常肤浅小女子一样崇拜文采极佳的才子,她吕奉仙到底还是沙场杀人之人。
但并不妨碍她用此区区百字文佐茶,想来倒也不差,觉得这篇文字经得起咀嚼,但也就仅仅如此罢了。
李祀正待饮尽碗中残茶,便就得上路,却陡然间面色冷峻无比,双眉紧皱。
其命池之中,那条大德锦鲤,其上有无形运丝缠绕,数百条纠缠成璎珞丝绦,皆是来自李祀手下之人和命中援助之人。
其中来自庞统、徐庶、张飞的三股最为精彩绚烂,也最为凝实,已经到了能从这三人命池中抽取少量气运补足李祀的地步。而象征着吕姐姐这一股,则半是模糊,虽有因果勾连却远达不到能让李祀借势抽运的地步。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一缕碧绿如春叶,光彩烨烨的一根命丝,和李祀命格纠缠的最为紧密,但李祀却有意的未通过这根命丝汲取哪怕一丝气数。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小丫头很抠门,李祀舍不得小气的她心疼。
然而此刻,这鼎盛凝实坚韧的命丝,刹那绷紧,虽不至于顷刻断绝,但李祀很清楚,这意味着由危难临头。
(非得催更,没写完呢!只能半章!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