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将至,庆都漫天漫地覆盖着银白的衣裳,茶馆里倒是被一片八卦的气氛熏得暖洋洋的,说书先生一拍桌案,唾沫横飞。
“要说那桐花镇,就一偏乡僻壤,架不住那四月前那桩丑闻啊!那是天下皆知——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说那三人也是桐花镇上有点名头的人物……”
茶馆里几个客人禁不住议论。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可以男人做!而且是三个男人!”
“果然是小地方,啧啧。”
“穷山恶水出刁民。”
相比起其他桌的人议论纷纷,靠角落的这张桌子明显要安静很多。
“桐花镇?那不是刘云你……”一位长袍儒服打扮的中年人看了覃樊一眼,赶紧推搡了那正说话的青年一下,赶紧扯开话题。
微冷的气氛很快热和起来,覃樊微微笑,浑不在意地抿了口茶,一点茶沫跑进了嘴里。
几人又畅谈国事,指点江山一番,这才依依惜别。
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缓缓踱步出去。
回到府中,没坐下多久,刘母说今日是野花生辰,急急地催促着他去接野花过来吃晚饭,他愣怔了一下,今日茶馆的那说书先生的话便又在耳边回放起来——“那陈元地痞县官三人去花楼吃花酒,原本那县官是想调和陈元与那地痞二人之间的关系,结果大家都醉了去,翌日起来,三人竟是做了那等事,偏偏还叫许多人瞧了去……后来三人几番探查无果,抓不出幕后黑手,几人沦为天下笑柄,任谁都咽不下那口气去,三人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开始斗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那县官被人举报,打入那大牢里,没几日便自尽死了。陈元家财败落,沦落到去讨饭吃,后来便不见影踪了,那地痞成日里混迹在下等窑子里,没多久就染了脏病死了。”
“想什么呢,你看你,带把伞去,这雪啊落得满身都是!你也不注意些!”他接过了刘母递过来的伞,出了门去。
很快来到那条街上,她穿的比较单薄,灰白色细棉布裙子,套了一件小棉袄,给铺子落了锁。
雪温柔地落着。
“生辰快乐。”他撑了伞举到她头顶上,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前走着。“我娘亲做了菜等你。”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两人并肩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她另一侧肩头上落了雪,他本欲将伞倾斜过去,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变故陡生!
北风凛冽,冬雪肃杀。
原本并肩的两人倏然之间急速后退,中间隔了约莫一丈的距离,那把油纸伞倏地落在了地上,伞面上的雪花抖落,涂着桐油的伞面泛着光。
就在两人身体接触的那刹那,两人体内墟鼎里隐匿着的那卷洪荒之卷便发出轰鸣的奇异的声音!
覃樊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第几卷?”
薄意:“你又是第几卷?”
雪无声地落着。
两人对峙着,中间隔着一片惨白纷扬的雪幕,隔着地上的一把泛黄的油纸伞。
覃樊率先出手,薄意沉着应对,然而数番缠斗以后,薄意却渐渐落于下风,嘴中喷出一口血来,红梅点点,落入雪中。
她虚弱地跪坐在雪地上,覃樊立刻催动法术,全力一击,直攻其心肺,欲掏出她的墟鼎,夺出洪荒之卷!
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施了一个离魂咒,灵体飘飘荡荡地飘了出来,那具身体扑通倒在雪地上.
他扑了个空,收回法力,还欲追击.
冰天雪地.冰箜隆意.她血色嫁衣,墨色青丝,雪色冰肌,黛色秀眉,乌青嘴唇.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画骨仙!”覃樊愕然无比,恍若惊天一道雷光劈过脑中.
画骨仙被号称为”六界第一美景”.可是画骨仙三万年前已经形神俱灭,这件事情当时还轰动了六界.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不不!
覃樊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穿着血色嫁衣的女子.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算是活着.若说现在的她是鬼魂却也不贴切,她根本不属于六界任何一界!
她飘飘荡荡几万年有余,往事如烟,前尘尽忘,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自问那颗心——冷硬如刀,深寒似海,冷若冰霜。
她此刻竟然痛彻心扉。
对面那人一句轻飘飘的”画骨仙”就像一道无法解开的远古咒语狠狠箍住了她!已经死掉的回忆此刻全部都回来了。
那白的云,蓝的天,青的山,绿的水…….
那些铺天盖地的画卷…….
那只冰冷的手…….
两人决斗时,自然而然地化了个透明屏障,行人三三两两经过,却全然不知眼前之事,看不见他们。
风呼呼地吹着,她的发梢裙摆都未曾随风摆动过一分一毫,安静内敛如一副泼墨山水画。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动。
一片雪花落在覃樊眼角,惊醒他的这场迷梦。
他祭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针,霎时间分作万千根齐齐发出,迅疾凶猛地攻向那依旧一动不动的女子。万千根银针将女子包围成一个蚕蛹一般,漫天漫地的银光闪烁衬着漫天漫地的白雪,蓄势待发,却迟迟没有攻击下去。
覃樊忽地皱眉,而后侧耳倾听,一阵仙音渺渺正往这里袭来,他垂下黑色睫羽,左拳虚握,那万千根针便化作一道流光悉数融入他的掌中。
几乎是同一刻,三个穿着白衣的神仙便立在他们中间。
来者不善。
一直一动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