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指着他的脑袋,想要斥责,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太平上前半步,皱眉问道:“侍医这是何意,阿耶不过坠马伤了胳膊,怎会这样严重?”
侍医有些颤抖地答道:“回公主话,圣人确实……怕是已经不行了。两日之前,臣等替圣人请脉的时候,圣人脉象平稳,而且还在逐渐好转。但一夜之间,忽然就……臣等揣测,大约是圣人无意中沾染了雪水,而雪水肮脏,一夜之间便会化脓。”
他说完这番话后,又深深地垂下头去:“臣等惶恐。”
太平用力咬着下唇,不知不觉唇上便多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既然瑶草有效,那就用瑶草罢。”太平转头望着高宗,心底有些沉重,缓缓地开口说道,“无论要用多少瑶草,先拒用着,保住阿耶的性命。”
不管要用多少瑶草,又或是什么奇珍异物,只要能救回阿耶,便全都用上罢。
她站起身来,扶着摇摇欲坠的武后,又轻声说道:“天后身子乏重,又感染风寒,你等需得小心服侍着,不得有误。日前阿耶所用的药方、药炉、药渣,一概都要彻查清楚。”
旁边的宫人们连声应下。
太平抬手指了一位宫娥,出声问道:“你们谁是贴身侍奉阿耶的女官?阿耶伤情颇重,理当静养才是,又怎么会沾水化脓?”
宫娥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大约是沾染了融化的雪水。”
太平微一皱眉,正待发话,武后忽然推开她搀扶的手,言辞狠厉地斥道:“沾染雪水?我看是你们一个个推诿塞责,中一概人等罚俸半年,品级全部下调一等;这些日子,陛下便留在我的宫中静养,哪里都不要去了。”
她目光转了一转,又停留在高宗的近身宦官身上,厉声吩咐道:“至于其他的,查,全部查!”
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了整座大明宫。
武后将政务全都丢到了太平身上,自己近身服侍高宗,顺带彻查那些所谓的“雪水”。李显偶尔会帮上一些忙,但多数时候都留守在高宗身旁伺候。一时间朝中政务全都压在了太平身上,她也无暇去顾及回府的事宜,接连半个多月都留宿在了大明宫中。
武后行事相当雷厉风行,不多时便查出了事情的缘由。
有侍医,被收买了。
那位被收买的侍医一夜之间服毒自杀,任谁都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后来武后下令逼问侍医的妻女,才渐渐地听到了一个名字:阿史那骨笃禄。
十姓突厥当中最强大的一支,名副其实的突厥汗王,从年末开始便频频派人来到长安,也时不时往河朔一带加派一些兵马,但都被安西驻军打了回去。
前些日子,他刚刚派人来长安质问,为何要扣下他的族弟,又为何要在河朔一带动手。
太平瞬间就将右威卫传来的奏报撕成了碎片。
她已经给大明宫送去了上千株瑶草,暂且替高宗稳定了病情。但高宗的情形依然时好时坏,太医令说,最好去一个安静些的地方修养。
太医令指的是洛阳,但武后却断然回绝了,并且斥责道:“洛阳远离长安,若是这种事情再发生一回,应当如何是好?你可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太医令惴惴,此事便暂且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