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还是将事情给平哥讲了一遍,当然也描述了齐小芳亡灵的样子。
平哥对我的通灵眼是百信不疑的,听完非常感慨地说:“天泉啊,只怕齐小芳的死是真的了。可能,她死于车祸,伤了头部。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可……你们青春年少时第一次约会吧,竟就是这样的结局。”
约会,这两个字让我当时听来有些脸红,甚至有些排斥,还辩解说:“一哥,我不是想和齐小芳约会,只是想还她的钱,心里没有别的意思。考试就要来了,我不会浪费时间的。”
平哥听得点点头,一边急走,一边摸了摸我的脑袋:“天泉,努力吧!二舅多年没消息,你和你妈、你妹都不容易。万一你有那种运气,考上统招也挺好的。早点出来工作,工作中还能寻找别的机会发展的……”
说着,平哥又谈到了人生、前途一事上。其实我没怎么记住,当时心里还是很愧疚、着急,关心的是齐小芳的情况。
等我们赶到爱情山的时候,在山下走了一遍,主要是山脚的国道上看了一下,没发现齐小芳的尸体。这么说来,她没死于车祸。
平哥又和我分头上山,各自找一遍。他从国道远处上山,我从国道近处也就是离学校很近的那边上山。
结果,我爬到快山顶的时候,发现了齐小芳的尸体。她果然穿着白色的牡丹花短裙,仰面躺在荒草丛里,睁着眼睛,瞳孔很大,眼珠子映耀着皎洁的月光。
她的右额上,赫然一个磕出来的洞,鲜血流下来,漫了半张脸,脖子、锁骨和裙子上都是。另半张脸已苍白如纸,她的样子,还是那样美丽。
血腥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看得出来,齐小芳是从荒草坡上面下来,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后失足落下来,额头撞在草坡里的石头上,无人救她,她失血过多,死了。
那条被很多少男少女踩过的小路上,还有凉鞋踩滑的痕迹,一只缀着红蝴蝶挂件的凉鞋落在路上,另一只还在她的脚上。苍白的小脚,精致,迷人,却再也走不了阳间的路。
显然,她在山顶等我,而我迟迟没到。她死了,亡灵还来学校里找我。那样的时候,亡灵的恶念没有爆发,我是她唯一的牵挂。
少小年纪,我已能领会太多,心底的悲伤漫延开来,一身无力。我坐在荒草里,抱起齐小芳已有些冰凉的身体,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愧疚的眼泪,同情的泪水,就那么肆意。我哭了,无声。
齐小芳比较内向,话不多,很漂亮,很多男生喜欢她,追求她。可她情窦初开时,单恋上了我。那时候没有男生找我的麻烦,因为我是咪老表,我的大老表是全校最火爆脾气的老师,而我又学习很好,是学校里的榜样。
齐小芳,这个曾经在情书落款处总写“永远爱你的芳”的女生,这个省出四百块钱送给我的女生,这个说她要等我到天明的女生,在十六岁的花季里渴望人生第一场约会,却凋谢在那一夜。当年底,她才满17岁,跟我同一天的生日。她是我一生的遗憾和愧疚所在……
如果我不再做一份试卷,早点来爱情山,我想,她还会活着。爱情山,这是其他早恋同学向幸福出发的地方,却是我悲伤的地点。
如果没有年少的动情和青春,我想,她还会活着。可没有青涩的爱情和懵懂的青春,那又是残缺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因为悲剧变得越发丰满,又那么痛苦。
如果我那时会“五虎抢魂”,我想,我一定竭尽所能拯救齐小芳。我并不喜欢她,但我亏欠了她。
然而,生活里没有如果,只有因为和所以,只有既然和那么,只有活生生的残酷。
生活也不相信眼泪,但那夜我哭得很悲伤。
当平哥找过来的时候,看着我抱着齐小芳的遗体,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唉……爱未伊始已罢休,此情空余怨悠悠;小径无情荒野中,从此少年已知愁。”
然后,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坐下来,从大裤衩子屁股兜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慢慢地抽完。
烟抽完之后,平哥才叫我放开齐小芳,让我在那里等他,哪里都不要去。然后,他走了,去了镇上。
我不知道平哥要干什么去,我只是默默地坐在荒草坡上,守着齐小芳的遗体。看着她睁大的眼睛,半脸的血,感觉夜风好冷,我并不害怕,心里只有悲伤、愧疚。
没过多久,身上的通灵异感很强烈,然后又消失了。我麻木地望了望,靠着直觉,便看到了齐小芳的亡灵,牡丹白短裙,半脸血,就在我对面的林子里,麻木地看着我。
我叫了一声“齐小芳”,还没说下文,她朝我麻木地笑了笑,笑容诡异而迷人。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她已然不在那里。
又过了许久,她的亡灵坐在我的身边,麻木地扭头看着我,淡淡地笑着,动了动,像要靠近我的肩头。
我张开双臂想抱住她,不让她消失,但她的亡灵像软,碰到了我的胸口避鬼珠,惨叫一声,满脸痛苦之色,又消失了。
我的悲伤无法控制,扯了胸口的避鬼珠,一把甩得很远,大叫道:“齐小芳,你回来,回你的身体好不好?”
齐小芳的亡灵没再出现,我懊恼地一拳砸在草地上,只有眼泪再次流出。
很快,山下手电光闪动起来,平哥带着派出所的所长和三个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