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车窗中,驾驶座上的男人罕见的伏在了方向盘上,强忍着大脑像是要炸裂开来的痛意。
已经多久没有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
太久了,久到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直到车窗忽然被人很轻很轻的敲了一下。
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很快坐直了身体,刚刚的疲惫与落寞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淡漠疏离的强大气场,抬手降下车窗,夜色中,一张白皙柔美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安萝弯着腰,提了提手中的一个保温杯,然后放下,转身跑开了。
全程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北梵行淡漠的看着她跑开的身影,打开车门下车,看了眼放在地上的保温杯,没有动一下,径直走开了。
身份太过尊贵的原因,也引来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从懂事起,爸妈就教导他的。
这个女佣跟那个邓萌关系匪浅,而邓萌又对他敌意颇深,谁知道她有什么企图。
刚刚打开书房门,抬手去摸开关的动作就微微一顿。
侧首,锐利如鹰隼的视线准确无误的穿透黑暗,落在落地窗前那抹修长笔挺的身影上。
窗帘开着,外面柔和的光线透进来,依稀能看清里面的摆设。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后的座椅内坐下,抬手按了按仍旧抽痛不止的眉心:“我还以为你已经追去美国了,人都走了,你还在这里转悠什么?”
“你的人不也去美国了么?怎么不见你追去?”冷漠无波的语调。
北梵行敛眉,表情寡淡:“她心里没有我,大概也不会想见到我。”
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一句话说出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悲哀。
机会唯有那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一生,她跟南慕白是分是和,她的身边,她的心里,都不会再出现一个叫北梵行的男人。
“后悔了吗?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要她,还是要芊芊?”
“……”
回答他的,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这个问题,在他问出口之前,就已经在他脑海中想过无数次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还会不会,为了芊芊,摘走她一颗肾脏,从此,彻底失去她?
答案无解。
时隔这么多年,当初被逼到绝境的心情已经体会不到了,除非真的再回到那一刻,否则,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决定。
沉默中,轻轻的一声响,一个白底印花的小小保温杯出现在了眼底。
北梵行认得它,是刚刚那个手脚笨拙的女佣放在他车边的。
“怎么?”
“喝了它。”
“为什么?”北梵行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中平添了几分暗沉:“她是邓萌身边的人,你觉得,在我险些把邓萌弄傻之后,她还会这么好心的给我做吃的?”
“你的伤口,不也是她给包扎的么?”
他不提包扎伤口还好,一提,北梵行薄唇便勾出一抹嘲弄的冷笑:“你确定,那叫包扎?随便找个2岁小孩子,包扎的技术都比她强百倍!”
季生白敛眉,没跟他继续计较安萝的包扎技术,漫不经心的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倒出里面的汤:“放心,没有毒,喝不死你。”
保温杯的盖子拧开后,香气就四溢了出来,的确很香,但相比较起北宅的那些顶级厨师们,却还差了一大截。
北梵行没什么胃口,皱着眉头赶人:“我还要工作,你想喝,自己喝就是了,出去。”
“我女人因为你跑了,你是准备好好给我解释一下,还是安安静静的喝你的汤?”
“……”
……
盛夏的夜晚,清爽的晚风从打开的落地窗吹进来,窗帘浮动,带起微微的声响。
季生白坐在办公桌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勺一勺的喝着汤。
“南非那边出了点情况,人被扣了,我今晚就得动身过去。”
北梵行闻言,头也没抬一下的‘嗯’了一声,习惯性的叮嘱:“注意安全。”
“不要再动她,哪怕这件事情被南慕白知道了,后果由我来全权承担。”
光影朦胧中,男人静静看着他,一字一顿:“大哥,这一生我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唯有她,不要伤害她,否则……我怕我会做出一些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叫他‘大哥’的次数,屈指可数。
北梵行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忽然五味陈杂,良久,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北家三子一女,表面上过着人上人的光鲜亮丽的生活,实际上,却一个比一个孤独。
他注定了要孤老一生,与寂寞为伴。
季生白又注定了永远生活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来到这个世界,最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芊芊,生来便带着一身的病痛,被折磨了那么多年,苦撑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强行得到的丈夫,却正在一步一步的把她逼进死亡的坟墓里。
仿佛,只有天真无邪的三少爷,才是那个唯一逃离了诅咒的人,周游世界,美女美酒不离手,活的肆意洒脱。
有的时候,气他不争气。
有的时候,又莫名的很羡慕他,因为年纪最小,最毫无心机,最受家人宠爱,逃离了承担起家族未来的命运。
他何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