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我要开枪了!”
“别去!他们有枪!”
追杀者和被保护者的声音在耳中重叠,几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手指在扳机上压得发白,随时可能扣响。邵宗严右手长刀横过胸前,预备着挡下子弹,左手却提起已变形的鱼叉瞄向了对面。
五艘船,十四个人。
他没对付过枪这种现代武器,却很清楚一件事——想要逃命就要先杀退对方的包围,若是这时候顶不住这口气,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啪”的一声,贯注满真气的鱼叉捅破了另一艘快艇的挡风玻璃,狠狠扎进了驾驶台上。桨柄脱手后,他迅速抓住了系在尾端的伞绳,右手在空中一绕,借力荡了起来,于空中凭虚而立。
短短的浴衣衣摆翻飞,双足半浸入快艇激起的浪花里,容色冷淡、眼波含情,如同从水中步出的妖魔。
——本该是神仙姿态,可是谁让他长得一看就不像良家好道士呢?
“妖……妖怪!”生在科学世界的保镖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怖压力,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下意识用力勾起,一道爆炸声便响彻天海之间。
随即,另一道枪声也海上响起,两道声音传来的地方不同,目标却是一个。轰鸣的发动机、奔涌的海浪、众人的惊叫与弹头破风的声音在邵宗严耳中交织,几乎完全听不出子弹的路径。而他身在空中,变不了向,只能凭细微的风声猜测子弹来向,然后朝空中狠狠一劈。
这个手感……是劈中了,然而还有另一发子弹挟着滚烫的气流朝他打开,这一下却是万无可能躲开了。不过他向来擅长忍耐,只要忍到抓住人质……
蓦然之间,他眼前蒙上了一片黑暗,耳中的世界也恢复了安宁。
他一时疑心自己已经死了,然而很快就发现身周还是那片碧海蓝天,只是他眼前的快艇和人被一袭墨黑的丝质长袍挡住了,原本刺眼的阳光也被一把厚重古朴的黑伞阻断,让他一时生出了错觉。
这把伞曾在沧河岸边龙门之下庇护过他一次,这回又挡住了射向他的子弹。持伞的人更是神姿高彻,只见过一次便牢牢刻在他脑海中。无论后来其形象变化过几次,能托在手中把玩的形态有多么可爱,这初见时恍若天人的清冷模样却仍是最令邵道长感到亲切的。
“晏兄,你好了?”
他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还在海上,下意识地拽住了面前的衣摆。
晏寒江朝他点了点头,俊美的脸庞上仍是一派冷然,但两人相处久了,邵宗严仍是能从那张脸上读出几分情绪——他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担心。
于是他就真的不担心了。
放松心态后,他就发现自己脚下虽然踏着水,可是身体平稳,没有半分要掉下去的意思,根本不用抓人。他连忙放开了晏寒江的衣服,低头看着他踏在浪尖上的脚,关心地问道:“你不是对海水过敏吗?不要紧吧?”
晏寒江摇了摇头:“短期还可以。早知道就带双靴子来了。不过,反正也用不了很长时间了。”
他一抬手,邵宗严便跟着抬眼望去,只见伞外的世界已是狂飙倾浪,碧波堆潮。雪白的浪花顶着那几艘快艇高高抛到浪尖儿,再狠狠掼下来,砸得水面翻涌不休,好好的船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那些保镖被甩进海里,手上的兵器自然都拿不住,有的在水里挣扎游动,企图扒上他们的救生艇;有的直接被海水砸晕了,只靠着救生衣的浮力漂在海上。
晏寒江转回身来,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说:“跟我回去。”
那只手凉冰冰的,握起来也是软绵绵的并没显出什么特别力量,可这手的主人及时出手救了他,还凭重伤之身搅出漫天风雨,彻底阻断了那些保镖夺人的计划。邵道长反握住他,低眉浅笑,艳光逼人,低声问道:“你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架势来?”
晏寒江踏着浪花一步步迈上救生艇,理所当然地答道:“我也是跳过龙门的鱼,自然有呼风唤雨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