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逸回到他住的公寓,拿出烟盒,一支接一支抽了许久,猛然摁灭烟头,去浴室洗去满身烟味,换了身宽松休闲的衣服,走到客厅,来打扫卫生的阿姨连忙问好:“张先生,刚刚鲜果店送了树莓,您现在想吃吗?我去洗一些?”
张君逸走到茶几前,低头看叠放在桌上的水果盒。高档水果包装精美,揭开打磨光滑的木盒盖,里面整齐摆放着鲜红欲滴的树莓,底下一层冰袋,用以保鲜。他关上盒子,道:“不用。你选三盒品相最好的放在一边,我拿去送人。”
阿姨立刻照办,须臾捧着盒子给他过目。他点点头,戴上手表,换了鞋,接过水果盒下楼上车,一路开向疗养院。
夏日天长,到达疗养院时太阳依然没落山,阳光转成温柔的黄色,把人工湖映得黄灿灿的耀眼,仿佛一块硕大的金子。程昌翰的小别墅外墙爬满的蔷薇藤开了花,一簇簇粉红色的花,显得很热闹。老爷子被护士推出来,正在花墙下坐着,似乎精神不错。
张君逸停了车,笑着上前,把盒子交给迎来的护士:“程伯伯,你难得到外面来。”说着端详他的脸,道,“气色比前几天好了,真是太好了。”
程昌瀚捻着毛毛柔软细致的白毛,道:“这几天天气好,不冷不热的。”他看向护士手里,问,“这是什么?”
张君逸答道:“是树莓,市郊的有机农场培育的,吃着放心。你一向喜欢吃小浆果,我就带了些,你如果喜欢,我就让人定时送。”
程昌瀚叹道:“你有心了。不过我吃不了什么,你常常送也是浪费。”
“怎么会。”
又东拉西扯的说了几句,程昌瀚把兔子放进轮椅扶手挂着的篮子里,道:“好了,君逸,你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我的,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说?”
张君逸抬眼看了看老爷子,正好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老人视力受损,精神也大不如前了,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是昏昏沉沉的,可方才忽然闪过的锐利目光仿佛能劈开他的心,让他心底最隐秘的想法暴-露在空气中,无所遁形。
他不由得怔了怔,再定睛一看,老爷子还是恹恹的模样,靠着轮椅,松弛的眼皮耷拉着,几乎把眼球给遮完了。
程昌瀚叹息,示意护士远远走开,招手让他来自己身边:“有什么为难的你就直说吧,你对我说,总比事后别人传给我的好。”顿了顿,道,“很多事情你们想瞒着我也瞒不住,有的是人想往我这糟老头子这里递消息。你会说话,先给我打打预防针,别让我被别人那些夸大其词的话吓住。”
张君逸微微抿起嘴唇,斟酌着言辞,程昌瀚半天没听到回应,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紧张个什么劲?我让你说,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越这样藏着掖着,我反而越心惊肉跳。不想让我受惊,你就爽快点。”
张君逸深深吸了口气,蔷薇花淡淡的香气瞬间从鼻端的毛细血管涌入,被血液转瞬带进脑中,让他神清气爽:“无双正在和很不合适的男人交往,就是家里请的那个年轻厨师,顾骁。”
他说完就盯着老爷子,随时准备叫护士,但出乎他意料,程昌瀚只是眼睛睁大了一点,眉头一皱又松开,手伸到篮子里摸毛毛,似乎并不太吃惊。
“程伯伯?”
程昌瀚道:“嗯?你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个的?”
张君逸惊愕的看着他,不由得语塞,半天才说:“您早知道了?”
程昌瀚淡淡道:“也不是。不过,无双来看我的时候,顾骁那孩子也经常跟来给我做点好吃的。他们两个看上去没几句话,但那眉来眼去的猫腻,我怎么看不出来。”
张君逸张口结舌:“你就这样看着他们?”
“那我该怎样?骂无双一顿,把那小子赶出程家?”程昌瀚笑了笑,“没那必要,现在的年轻人爱唱反调,越不准他们做什么,他们越要试试。大张旗鼓的阻止,他们还认为自己是苦命鸳鸯,不拼了命在一起都对不起他们的爱情。”
张君逸努力的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说:“但顾骁那小子差我们无双太远了,放任他们在一起,是误了无双终身。”
程昌瀚摆了摆手,把毛毛重新捉到自己的膝盖上逗弄:“终身?还早呢。你都说了,他们两个天差地别,处得越久,矛盾越明显,说不定自己都慢慢的疏远了。”
“你就不担心那姓顾的小子心怀叵测吗?现在的男孩子嘴甜会哄人,装模作样的本事一套一套的,万一无双被他蒙蔽了,一条路走到死怎么办?”
“那小子不像是爱讨好人的性格,我和他聊过好些次,他从来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一点找我攀关系求好处的意思都没有。君逸,你别太偏激。想搭上有钱女人吃香喝辣的男人是多,但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总有人是要脸的。”
张君逸被噎得就像喉头塞了个糯米团,黏糊糊的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红:“我偏激……或许吧!可我真是担心无双,这种坏例子我见得多了,我也是……”
程昌瀚拍拍他肩膀:“我是她亲外公,我比你担心得更多,但这方面我真是不操心。你是不是担心她重蹈盈盈的覆辙?”
“您知道我心里想的,怎么还……”
“盈盈虽然结婚结得傻,但离得很爽快,田东来连程家的毛皮都没摸上。无双是她的女儿,手腕遗传了她妈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