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天佑三十二年,五月。

清晨,金銮殿。

顾南敛首站于殿前,左前方兵部尚书陈虚手持奏折而立,声音清朗。

大抵是西戎进犯嘉陵关,守将不敌,上书奏请朝廷援兵。

武以定国,文以兴邦,兵家之事向来是大事,待奏折念完,景昭帝俯视众臣:“众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无非是殷承祈或殷承晋。

朝廷最常见便是党派之争,大臣各自拥护,一时争吵不休。

到最后,靳王殷承晋一派占了上风。

顾南垂首站着,四周言语尽数入耳,唇角轻勾。

少时了了,大未必佳。

昔日殷承晋还未封王时,于御书房做策论,才思敏捷,见解独特,颇有一番风采。只是这一年来越发泯然,心思狭隘阴险,顾南看着他,已经很难想到皇二子曾经的模样。

比起殷承晋,曾经的皇长子如今的怀王殷承祈倒还是不错,静贵妃娴淑仁厚,教出来的皇子心智也不差。

若论能力心智,景昭帝几个儿子中当属殷承祈与殷承安,可惜皇长子一生顺风顺水,锦衣玉食,论起手段自然比不过在深宫沉浮数年的殷承安。

甚至连殷承晋都不及。

顾南抬眸看看殿前的怀王,后者站在那边微微俯首,稳重坚定。

也算是天之骄子,只可惜命太薄。

这场朝堂之争,最后的赢家是殷承晋。

身着华袍的青年上前弓身领旨,年轻的脸是满是志得意满的光彩。

事情已定,上方的帝王挥手退朝,顾南随着旁人一同退出去,刚出了金銮殿,便听到旁边传来清朗的声音:“顾太傅,留步。”

顾南回头,殷承清站在他身后微笑,身姿翩翩,丰神如玉。

曾经不慕权贵只爱逍遥的四皇子,如今的清王。

“清王殿下。”

“不必客气,顾太傅。”殷承清大步上前与他并肩:“上月南边战事刚停,现在西边又有蛮夷来犯,今年可真不算太平。”

顾南笑笑没说话。

殷承清打量他几眼,突然靠近几分:“顾太傅,你觉得二皇兄此次征伐西戎,结果如何?”

“未来之事如今怎能明了。”顾南偏头看他,眉眼清清淡淡:“还望清王殿下慎言。”

说完,又再次开口:“臣今日尚有些公务未办,怕是不能与王爷乘舟小叙了。”

殷承清一愣,用眼角余光看到身后走近的殷承晋,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便择日再说,便不叨扰太傅了。”

顾南微笑着拱手。

殷承清便不再说话,不动声色看了身后的殷承晋一眼,快步离开,锻制华袍轻轻略过顾南手臂,柔软冰凉。

身子错开,殷承清从容迈步,唇角轻轻勾起。

回太极殿时,殷承安不在,殷承修执剑立于石阶看花,双眼无神。

顾南缓缓行至他身边,登上台阶陪他一起看。

清风扶起花瓣蹭过殷承修脸颊,他回过神来,眼眸微动看见身边的顾南,微微一笑:“太傅。”

“花好看么?”顾南伸手拈起落在他肩膀上的花瓣,道。

“却也只能灼灼数月。”殷承修将花放在手心,说:“若美丽能永生绽放,了却遗憾多好。”

顾南笑笑,伸手轻拍他的额头,如同小时候那般。

殷承修任凭他动作,眸子有些软:“五年了。”

“嗯,五年了。”顾南看着他:“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娃娃,藏在你兄长身后偷偷看我,特别乖。明明还很小,却有金戈铁马志向,很好。”

说罢,他伸手将殷承修额头处的碎发拨开:“如今五年过去,你也长大了,少年英姿不过如此。”

殷承修笑着握住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再如何,你也是我小夫子。”

声音略带低沉,不如从前软糯清朗,语气却是一致的。

身前对视微笑,衣衫漂漂,翩翩少年郎。

身后艳阳高照,桃花轻飘,人间好风光。

殷承安走进殿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眼眸在那双握着的手上停留片刻,他走进去登上台阶,不动声色拉下顾南的手,笑笑:“太傅,承修。”

顾南微笑颌首,小皇子从小便对自己兄长有着不一般的尊敬和畏惧,也道:“哥哥。”

殷承安应了一声,乌黑的眸子看着殷承修,开口道:“承修,你跟我到书房一趟。”

说罢,又转头对顾南笑了笑:“太傅,中午我让厨房做了些清凉的东西,你先歇息会儿,多吃些。”

“好。”

殷承安眉眼缓了一些,转身朝书房走去,殷承安快步跟上,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并肩走着,皆是少年美好风姿。

一时间心里隐约有些骄傲,顾南垂眸摇头笑了笑,进了偏殿。

沐浴后稍作休息,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殷承修正坐在树下煮茶,见顾南出来,笑着招呼:“太傅,过来尝尝我煮的茶如何。”

顾南过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太过心急,时候不到,涩了些。”

小皇子皱皱眉头。

顾南坏心眼添一句:“实在是不如你兄长。”

小皇子瞬间颓靡。

闹了一会儿,顾南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承安呢?”

“出去了,估计晚一些时候回来。”殷承修说,说完又看看顾南的衣饰,问:“太傅是要出去么?”

顾南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他:“等承安回来就让他到这个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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