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就像忍足所说的,她需要的其实只有坦然面对的勇气,还有一颗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心。
“怎么说呢……”少年讪笑着推推眼镜,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可笑,“你笑起来的时候,和原来不一样。”
“真的?”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更漂亮了。”少年的目光温柔坦荡,大大方方的恭维,竟也不会让人脸红心跳。
相由心生。内心不禁为改变而雀跃,哪怕流露出来的暂时只限于表面。
即使前方的路依旧是未知,即使依旧有许多事不得其解,但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逃避。
关于家庭,关于身边的人与事,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忍足家的医院坐落在东京近郊,依山而建,因为周围少有民宅显得异常清静。
临走前忍足依旧不忘揶揄她,“医院里的白色新年啊,”他说着拧开门把,“我说,明天真的不需要我来陪你?”
“当然不要,”藤川凉不紧不慢地将忍足带来的电影杂志新刊从袋子里抽出来,“已经向医生申请过了,明天回家一天问题不大。”
撕开杂志外冰冷的塑料薄膜,兹拉兹拉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室内无限扩大,“呃……我是说藤川家,东京的,明天大家都在……”
“什么时候出发?”忍足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的话。
“中午,大概。情况允许的话后天回来。”
“嗯,明白了。”
留下这句话后忍足最后向她打了招呼,出去后将门带上。
门外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病房在送走探视者后又迎来了一个人的静默。
杂志里的内容对她而言都是旧闻,因此即使是打发时间也稍嫌无聊。
想了想还是打算在睡前给家里打个电话。于是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头靠住边上的窗玻璃,边听着电话里的信号音边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冬日的夜幕。病房处在住院部五楼的位置,很好的视野,即使看不见城市中如豆的灯光但月色下的丛林山景依旧很美。她看见忍足从底楼大厅的灯光中走出来,步履匆忙的样子。而在走出不远后他忽然转身仰起头,迅速扫了一眼背后沉默的建筑后重新抬脚向前走。他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拖得很长,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藤川凉目送他离开,刚想收回目光,却又被从医院中庭另一个角落向大门走去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身材不高但脊背挺直,正在和她身边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些什么。
藤川凉一惊,蓦地坐直了身子想要看清那人的脸。但因为正在通话的关系刚一靠近窗玻璃,嘴里呵出的雾气便立刻蒙了上去,完全模糊了视线。她连忙腾出一只手将玻璃擦干净,却无奈还是晚了一步,中庭角落的医生正站在原地朝大门的方向挥手,而刚才的女孩子已经走远,被夜色和从横交错的树枝掩在背后。
新年前一天的夜晚,东京近郊,按理说并不该在这个时间来的医院。可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那么……
麻生香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一个冗长的梦,但当身处其中时并没有分辨出来。
最初像是在从水中观察外面的世界。透过那道蔚蓝色的屏,明与暗,甚至生与死,这些都只是一线之隔。
那些漂浮的碎光,那些冰凉的触觉,那些晃动的波纹,那些扭曲的景色。还有同样扭曲了的,水那端某张夹杂着茫然和失措的脸。
可就在快要看清水那端的人,并且几乎能够读懂对方的口型时,梦中的场景竟又忽然切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一次似乎是在某间仓库的小隔间里。四周是空荡荡的墙壁,没有窗,只有贴近地面的地方有一排通风口,透过玻璃能辨出外面尚还明亮的天色。
漏进来的光线勉强映亮了昏暗的室内,就连灰尘在光线里起落沉浮都能看得清楚。与此同时因为自己直接坐在了地上的缘故视线呈仰角,但奇怪的是心里竟丝毫没有感到害怕。而在不远处的房间中央,正反坐在椅子上的陌生男人像是留意到了来自窗边的目光,尽管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脸但依旧能感觉到他是在笑,得意的,带着嘲弄味道的笑。然后在下一秒,他抬手朝她比出了安静的手势,继而伸直手臂作手枪状,相隔两三米的距离直指向她。
——“砰。”
藤川凉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是在医院,这才松了口气。
空荡荡的单人病房里此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周围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翻身时衣服和被褥细细簌簌摩擦的声音外就是滴滴答答的时钟走动声。藤川凉伸手将床头柜上的闹钟翻过来看,清晨5点57分,荧荧绿光在昏暗的室内格外醒目。她不禁想起现在是平成十三年一月一日的清晨,而刚才那个真实感极强的,让她在梦醒后回想起来时心有余悸的梦正是新年中的第一个梦。想到这里她连忙重新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努力不去想这个梦是否预示着什么。
水面,仓库,微弱的光线,带笑的嘴角,无奈梦里的一切始终挥之不去。
迷迷糊糊中竟有感到有人在扯她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