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自草丛中跌出的汉子中皮肤黝黑的那个胸腹处有一道既长且深的血痕,都能隐隐瞧见里头的脏器, 可见他的伤势之重。面容白皙的那个身上虽有多处刀痕,不过伤得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 并无性命之忧。
伤势稍轻的汉子积攒了些气力,抬首看向方慕等人,最终眸光落在了手持宝剑的展昭身上,“这位穿蓝衣的大侠,能不能……帮我们兄弟去半山腰的土龙寨跑一趟,告知王朝、马汉两位哥哥, 叫……叫他们快去请大夫来这儿……”
“他等不到这个时候!”此时方慕已到了他们两人的身旁, 半蹲下身子, 神情严肃,“再拖半刻, 便是医仙在世也难保他的生机不断。”
伤势较轻的汉子双眸瞪大若铜铃,染血的双手用力钳住方慕的手臂,险些将她拽倒,“你说的可是真的?!”
飞燕本来在后头上窜下跳的跟小百岁耍呢, 看到方慕被那不知名的粗鲁汉子钳住手臂, 登时大怒, 飞身过来的同时怒喝道:“还不快放手!”
“请放手!”在飞燕出言怒叱的同时,展昭出手了,看似轻轻一拨,凸出青筋的手臂便被他抬高了两寸,叫那汉子根本无力抵挡。
这汉子扭头看了看已陷入昏迷的自家兄弟,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眉目间显出坚毅之色,“张龙跪求姑娘救我兄弟一命!”
除了赌方慕的医术,张龙已别无他法。
不过很显然,张龙赌赢了。他眼见着方慕自医药箱中取出了些装在瓶瓶罐罐里的药液和粉末来为四弟赵虎清理伤口,并用金针刺了几处穴位,那一连串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叫他看得眼花缭乱。最后她竟然拿针线将四弟那条手臂长的伤口缝合了起来,让张龙只看着都觉得皮肉麻得厉害。
怪不得王朝、马汉二位哥哥曾说,行走江湖,有三种人不能惹,白发苍苍的老者,垂髫小儿,还有柔弱美丽的女子。真是这个理儿啊!
“血已止住,伤口业已缝合好,接下来的这十二个时辰才是最重要的,要仔细照看才是。”方慕也顾不得擦拭额头上冒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眸光扫向呈目瞪口呆状的张龙,声音温柔却坚定,叫人生不出质疑的心思。
“恩公,这——这要怎么照看才好?!”张龙一脸懵逼。
方慕轻轻晃了晃盛有上好金创药的青白瓷瓶,而后道:“稍后会细细同你交待,不过现下你该过来处理身上的这几处刀伤才是。”
“多谢恩公挂心,对我们江湖人来说这点伤算得了——嗷~”张龙咧开了嘴,眉宇间带着明显的江湖豪气,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突来的疼痛夺取了全部心神,眼泪差点不受控制的飙出来。
说好的悬壶济世、仁心仁爱呢,一言不合就戳伤口是怎么回事!
方慕手上的动作不停,干净利落地为张龙清理手臂上的两处刀伤,“江湖人也是人。”
张龙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脸都要被打肿了,刚说这点伤对江湖人不算什么就嗷嗷痛叫出声……
初始张龙只是觉得方慕处理外伤的动作极利落,像是个有经验的大夫,待伤口上敷着的那层薄薄的金创药见效后,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儿怀疑瞬间烟消云散了。还不到一刻钟,那些深浅不一的刀口中泛起的痛意已得到了明显的缓解,无须他刻意忍耐了。
四弟赵虎的呼吸平稳得很,且暂时不能挪动,而自个儿身上的伤痛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这会儿张龙才有心思想别的——肚子咕噜噜作响,他饿了!
想前些时日他与赵虎兄弟误投庞将军门下,见他不思杀敌报国,只顾着争权夺利,心中气愤难当,再不肯在汴梁逗留。回乡途中他们又遇到了些不平之事,心灰意冷之时路过这座土龙山,将此处的山贼杀散后便留在此处当了寨主。没过两日他们又遇到了被贪官污吏害得失了功名的王朝、马汉二位哥哥,他们四人经历多有相似之处,心意也相投,便禀明了天地结为异姓兄弟。他们心中自有一股侠气豪气,并不叫手下的弟兄扰民,只想着劫富济贫,造福一方。
就是因为他们兄弟四人坚持劫富济贫,这些日子他们光辛苦埋伏了,连贪官豪强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寨子里的存粮已被吃了个干净。今儿一早他们出来劫道的时候就喝了两碗稀溜溜的粥,结果居然遇上了心狠手辣百倍于他们的硬茬子,先是缠斗了许久,又带伤奔逃,肚子里早就空了。
而就在不远处,木枝做成的简易烤架上,颜色鲜亮烤鸡和烤野兔正在火舌上空翻滚着,多种酱料的滋味沁入肥嫩的野味中,在热浪的熏烤中交融到一处,然后袅袅飘散开的时候已是叫人心荡神摇的独特且浓郁的香气了。更不要说旁边还有一锅汤汁渐稠的方便面,那偏金黄的面条已吸满了鲜香浓郁的鸡汤,上头又铺了一小把翠嫩的野菜,更添了几分鲜意。
张龙咕咚咕咚地往下咽口水,一双豹子眼直勾勾的盯着烤架上红亮诱人的烤野味,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想尝尝,好想尝尝!不过他可是个要脸面的人呢,只是萍水相逢,恩公却出手救了他们二人的性命,此时他怎么好厚着面皮问恩公讨要吃食呢!
“张龙,你有伤在身,不宜吃这些色鲜味重的烧烤。”方慕道:“不过旁边那锅刚煮好的鸡汤面倒是极适合你吃。”
张龙的肚子咕噜噜叫得更响了。鸡汤面什么的,自从他入了山寨之后就再没吃到过了。
“多谢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