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江湖久有传言,海上有个销金窟。
那销金窟在虚无缥缈之间,玲珑楼阁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什么琼花异草、明珠碧玉、香草美人、佳酿珍馐,人世间所能想象到的种种美好之物,在那里都能寻到。
而这惹人垂涎的宝地,它的主人自然也是神秘莫测的。
有人说它的主人是海上的海盗;有人说它的主人不过是个胸怀大志的少年;有人说它的主人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甚至有人说它的主人是个古怪孤僻的老太婆。
然而无论是哪种说法,无论关于这财富的来源有多少种不堪的猜测,众人对那位“主人”却都是尊敬的。
这本就是人的天性,对财富、对名声、对地位、对权力的崇拜与渴望!
你如果详细地知道一个人的发家史,基本上来说他也就消失了那种神秘感——因为通过有道德的、合法的手段是赚不到多少钱的,能赚到大钱的富翁,很多都经历过坑蒙拐骗、残酷剥削。对这样的人,你也许不再尊敬他,却很难不害怕他:一个流氓、无赖,真是要比一个君子、正人可怕百倍的。
此刻,原随云就正在和宋甜儿探讨这个问题。
“看过这么多人、这么多面,你难道不觉得人心肮脏么?”
宋甜儿的回答很妙:“我和我的剑是干净的,这就够了。”
原随云大笑!这种笑,是冷笑,也是嘲笑,他笑的好像不仅仅是宋甜儿,也是当初的自己!
放弃一手创建的蝙蝠岛,抛弃他那些精心打造的“玩伴”,谁知道他内心的取舍和决然?
就好像楚留香,他放弃那艘船,放弃海上游荡、无忧无虑的生活,放弃他毕生的梦想,谁又知道他的冷酷和荒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挣扎和放弃,很多时候,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自己的炼狱,自己艰难走过。
原随云问:“要做到剑道的‘净’,你觉得应当如何?”
宋甜儿答:“专注!”
“你专注吗?”
“不!”
原随云又笑了:“那怎么办?”
宋甜儿说:“不知。”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很平静,一点愧疚、心虚、不安、失落的情绪都没有。
慎思、明断,每日每夜的苦练。在陷入瓶颈之后,依旧平稳的手、沉静的心。
原随云叹息说:“你实在应该出身在世家的,这样,你才能专注地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宋甜儿说:“我是宋甜儿。”
我是宋甜儿,我是一个普通幕僚的女儿。我不是世家子,我最初没有资本超凡脱俗地活着。
没什么可设想的,这是事实,不为人的意志所左右。
原随云微笑,感受着脸上涌动的水气——外间,想必是云飘渺、水淼茫罢。只是自己是永远看不见的,这也没什么可设想的,这本也不为人的意志左右。
如果宋甜儿都能作为楚留香的姬妾之一,与苏蓉蓉、李红袖这样的庸人共同生活十几年,那自己有什么不可忍受的。
——对原随云这样高傲到极点的世家子来说,做平民百姓跟瞎眼一样不能容忍。
宋甜儿讽刺地勾一勾嘴角,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主要是在古代的社会里,贫富差距太大了。
穷人的价值,比不上富人精心养就的一只宠物猫或者宠物狗。这是从身价银子上来说的,很客观。
原随云这种想法太正常了,柳梦璃是作为贵族感受这种距离,宋甜儿则是作为平民,换个角度感受世态炎凉。
原随云说:“如果来无争山庄做少夫人的话,除了练剑之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宋甜儿打断了他:“蝙蝠岛是否将要到了?”
原随云微笑道:“不,应该说,你的山庄到了。”
下人已赶紧进舱,去禀告皇帝此事。宋甜儿注视着原随云,缓缓问道:“楚留香去了何处?”
原随云道:“香帅行踪诡秘莫测,我又怎会知晓?我只知道,那天半夜起床,听闻你踏浪往大海深处练剑,我便一直在船舱上等候,陛下、宫南燕姑娘都可为我作证,甜儿你莫非疑心我害了香帅?”他说着,很委屈似的道,“说不准他又看见了哪家美貌少女,前去相会了呢?这怎能赖在我头上?”
宋甜儿道:“我没有疑心这个。”原随云笑容还未展开,就听她道,“左右你也害不死他。”
原随云叹道:“楚兄确实运气绝佳,我听闻,昨日薛笑人的葬礼终于举行完毕……唉,楚兄无论走到哪里,好似都要妨死一个人的,我只怕哪天也被他妨死了。”
宋甜儿险些破功,蝙蝠公子你最初那冷艳清高的外皮呢?现在怎么越来越无下限了?而且你哪里会被他妨死啊,原著里你是被金灵芝扑下了山崖,但是在下一本书里,金灵芝又出场了,她都没死,您老人家死得了么……
——你不知道,他是跟楚留香学的。
原随云、宋甜儿、小皇帝、宫南燕一行人步下大船,岛上空无一人,沿滩满是黑色的礁石,嶙峋的、怪异的、荒芜的,毫不动人,天地间,充满了一种无形的杀机。
皇帝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随云,你可别骗朕。”
原随云微笑道:“再往前走几步就是。”
果然,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景色乍然变了。
路旁是萋萋的芳草,小径蜿蜒伸向一处鲜花盛开、宁静安详的庄园。
宫南燕摸了一把青草,道:“这都是新买回来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