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我们和扶桑又建立起了朝贡的贸易往来,再加上海防严密,倭寇之患并不显著。”
玉剑公主说:“也因为玉剑山庄在其中耗尽了我们的心血,尽了最大的努力!”
楚留香微笑道:“是。但朝廷已预料到,倭寇贪婪之欲永无止境,再过些年他们只怕更为猖獗,也许又会攻上我们的国土,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或许过不久,陛下就要下令重整海军了。”
玉剑公主一怔,大声道:“真的?”
楚留香点头:“我又怎会骗你?”他顿了顿,“其实,早在前年,斩月楼主就已向陛下提过此事。再加上天一楼船只众多,难免倭寇之侵袭,就算朝廷无所作为,迟早天一楼也要向倭寇出手的。”
他凝视着玉剑公主,含笑说:“所以,你真的不用牺牲你自己,你完全可以嫁一个好人,过几十年平凡却舒服的日子。史天王这样的人,交给我们这样真正有责任和能力的人来对付。”
玉剑公主好似已呆了。
船上的人已能够看见小岛的轮廓,从远处看,这就是一个渔村而已。
甲板上站着三个人。宋甜儿、楚留香、玉剑公主。
宋甜儿道:“你既然不愿回去,待会儿就呆在船上,不要上岛。”
玉剑公主“嗯”了一声,抬首温柔地说:“楼主,你人真好。”
宋甜儿一怔。
玉剑公主说:“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我也想,这么冰冷又杀气重重的人,看上去很难接近。但后来才发现,你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同时又肯为了旁人着想……你外表虽这么冷漠,心却是最好的。”
宋甜儿冷淡道:“你想太多了。”
自从脱离了死亡阴影,玉剑公主好似也恢复了一点小女孩子的脾气,她笑嘻嘻地道:“虽然看起来你对什么都不关心,但就好像陀螺似的,”她扬手做了个抽打的动作,“楼主你只用手轻轻拨一下,所有的事情就都随着你的心意转了。然后你也不再管它,只是偶尔看它一眼,若是它转得超出了轨道,你就随意地把它拨回应该有的地方。”
“看起来,只费了一点点力气,但作用比什么都大。”
楚留香嘴角泛起了微笑:“你说得真是形象极了。”
“难道我说错了么?”
“没有。你说得完全正确。”
玉剑公主脸上还是那么烂漫而柔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锋利无比:“只是我不明白,你对全天下人都这么好,你甚至对我都这么好——比我父母对我都好。”
“你为什么不肯对楚留香好一点?”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人的心,又有谁会懂,连自己都不懂。
两人望着宋甜儿,宋甜儿望着孤岛,仿佛出神似的,海风吹起她的鬓发,她站立如一尊雕像。
玉剑公主大声道:“你以为这几天,我还没有看明白么……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你明明应该对楚留香好一点的,结果你对他却比对谁都坏,莫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么?”
这样一个孤独、自傲、娇生惯养又处境艰难的女孩子,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孤勇。在刚见到宋甜儿的时候,她一看见楚留香的目光,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那时的一点嫉妒和不忿,居然酿成今天,当面质问的勇气。
宋甜儿只是沉默。死一样的寂静的沉默。
醉倒春风里,多么容易。想要挣脱命运,想要坚持最初的一点追求,多么艰难。红尘炼心之难,今日才知。
楚留香笑了笑:“你不懂,我却明白的。”
玉剑公主瞪着他:“你明白什么?”
楚留香谁也没看,他看着千里的烟水,缓缓道:“因为她对旁人都很好,唯独对自己很坏。我和她本就是彼此的一部分,她自然该对我坏一些的——这就叫连坐。”
如果不是亲人,不是割不断的情意在,能连坐到你么。
他自己笑了,玉剑公主却没笑。她一跺脚,恨恨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她飞快地奔回了船舱。
甲板上的两人彼此望着不同的方向,默默不语。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却仿佛生生站成了不同的岸。
杀掉史天王,容易得很。虽然他有六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但这七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宋甜儿纤手中的剑光一闪。
只是之后,就是别离,就是分手,就是各奔东西。
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海上。
为何相爱的人偏要别离?
这样的问题,就像为何青春如此易逝一样,是上天也无法解答的难题。
楚留香经过神水宫的时候,想起当年在这里,宋甜儿和水母阴姬那惊天动地的战斗,想起自己和她在水中热烈的拥吻,想起就在这里,她得知了西门剑神后人的下落,从此一路追寻,从此渐行渐远。
是起点,也是终点。
溪流中,水草中,小舟中,有女孩子在唱歌,唱的是古曲: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莫非就是他的末路?
那一瞬间,突然很想大笑、大哭,很想放弃一切纠缠的痛苦的哀伤的磨人的情意。
但他最终只是咬牙笑了笑,大步走向前方,走向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