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府的规矩还是挺多的,虽然老夫人不太注重这些细末枝节,但是步衡为了博一个孝顺的名声,坚持每天早上她们都要去给老太君请安。
步衡身为当朝左相,文官之首。自然是要以身作则。所以他的后院只有两房夫人,早逝的墨氏和现在被抬为平妻的陈氏。
墨氏育有二女一子,步云瑶是嫡长女,次女是三小姐步锦瑶和五少爷步云放。陈氏育有一子二女,步梦瑶排行第二,四少爷步云廷是陈氏所出。六小姐步希瑶也是陈氏所出。
走进屋子,步云瑶的脸上满满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没有人喜欢天天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脸,毕竟看着不是丧气麽……
兰芝园里一派热闹,暖香扑鼻。陈氏正坐在老夫人身旁,商量着过年的事情。
步梦瑶穿着浅蓝的皮对襟旋袄,海棠红流云纹百褶裙,论穿着,她并不比在座的其他小姐们更出挑,可配上她那极为美丽的容貌,坐在那里就是显眼,把屋子里其他的女孩子们都给比了下去。此刻,她正微笑着听她母亲说话,端庄娴静之极。
步希瑶穿了一件玫瑰红皮袄子,头上插了金珠,耳畔的红宝石耳坠摇摇晃晃,脸上巧笑嫣然,她一心一意地讨好老夫人,不时说两句笑话,可不管她怎么卖力,老夫人的面上都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这一屋子的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实际上都是各怀心思罢了。
丫头青珠捧了一个朱红漆的木托盘上上来,将茶盏送到各人的桌上。
步云瑶和步锦瑶上前向老夫人请安之后,便被赐了座位。
老夫人方氏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愣住:“咦?这茶倒是跟平常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步梦瑶闻言,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赞同道:“嗯,这汤色也好,味儿也正,真是极佳的上品啊。”说着向青珠说道,“果真还是祖母这里的人好、东西好,我从前就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茶汤呢!”
这烹茶之技,无论在哪里都会被视为一项极为高雅的活动。不说在宫廷豪门之中,市井之间,也是盛行得很。
别的不说,二小姐步梦瑶就是个中高手,更是得到名师指点过的,如今能够得到她的夸赞,可见这烹茶之人的技艺十分了得!
这一下,屋子里人人都取茶汤来吃,几乎是人人都赞叹起来。
方氏淡淡笑了:“青珠,你这丫头烹茶的手艺突飞猛进啊,要赏。”
青珠笑着福下身去:“老夫人,这茶汤可不是奴婢烹的,是大小姐。”这大小姐虽然刚从乡下回来,但是一点也不摆架子,待人极其温和。
顿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愣,陈氏的脸色不由得复杂起来。老夫人方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哦,原来是云瑶啊,真是个好孩子。”
自己费力地说了半天,老夫人都只是淡淡的,步云瑶竟然这么容易就让老夫人夸赞了!步希瑶看着端坐的步云瑶,恨得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步云瑶有自信,老夫人喝了这茶,就再也喝不进其他人煮出来的茶,因为当年的萧祁佑酷爱饮茶,自己为了让他开心,特地寻访了数位名师去学了这煮茶的技艺,整整七年,她敢说,单此煮茶一技,无人能出其右!
老夫人方氏显然对这茶很满意,看着李未央,笑容比往日都要和煦了很多:“你烹的茶与众不同,是师从何人啊!”
前生的步云瑶因为丧母,素来谨言慎行,在所有场合几乎都是悄无声息地坐在一旁做看客,更是不曾和老夫人这样亲近地说过话的,此刻她也不慌不忙,笑道:“回禀老夫人,是在运城的时候,外祖母家中请了师倾城,我便也跟着学了一些,只恐技艺浅陋,难登大雅之堂。”
陈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师倾城的茶艺那可是天下一绝,就连步梦瑶,也是轻轻皱起了眉头。跟着学了一些?就能烹出这样的茶吗?若是从头认真学,岂是——
师倾城出名的烹茶大师,步梦瑶也曾想过请她来,却没有这样的缘分,听了这话,在步梦瑶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心中,无疑是一种挑衅了。
就连步锦瑶此时看向步云瑶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探究,这个姐姐,似乎是真的不一样了。
步云瑶将他们母女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只是声色不露,笑着道:“老夫人,可否借茶盏一用?”
方氏微微点头,步云瑶便走上前来,轻轻端起方氏旁边的茶盏,轻轻晃了晃,随后揭开茶盏,老夫人一看,刚才喝了一口的茶汤中,灿然开了一朵菊花,热气蒸腾,带着一种梦幻之感。
一旁的陈氏好奇,也靠上来看,一看到这场景,顿时讶然道:“竟然能幻出花草,果真好技艺!”
步梦瑶的面色变了,她霍然起身,走过来亲眼确认过那朵菊花,顿时哑了声音。
步云瑶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但博老夫人一笑罢了。当年那位师倾城能够幻化出山水之景,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雕虫小技?只怕目前整个京都也无人可幻化如此之景吧。方氏盯着那茶汤,只见到那菊花渐渐消失,转瞬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叹。
就在这时候,方氏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道:“云瑶,你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步云瑶垂着手的时候尚且看不出来,她刚刚摇晃了一下茶盏,外袍翻起,不由自主露出短了半截的袖子,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却立刻垂下袖子,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