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强攻两日,虽未破城,但守军已经难堪其苦。军中粮草几乎断绝,伙夫煮出来的粥根本见不到米粒。守军士气低落,各个筋疲力尽。看到这副景象,名扬也是愁眉不展。
吕蒙在城中搜查粮食还没有结果,季商的下落也自然无法得知。但吕蒙派人向名扬报告了另一个情况:逃出城的百姓越来越多。
战端一开,曹军围三阙一,肯定会有彭城百姓从没有敌人的那个方向逃跑躲避战祸。无论是简雍还是名扬都没有阻止百姓离开,但绝大部分百姓相信彭城守军选择了留下。时间推移,粮草消耗,死伤增多,百姓的恐惧之心也在增加,每天都会有数人乃至数十人离开彭城,守门军士依令放行,从不阻拦。
可是近期离开的百姓成倍数的增加,每日会有近百人拖家带口从东门离开彭城。守门官吏虽然依旧不予阻拦,但担心逃离成风,到时城就成了空城,守军就再无依托,遂告知吕蒙,吕蒙又告知名扬。
名扬以前听说过此类事情,但这种小事有专门的官吏处理,他自然不操心。可现在彭城连郡守都没有了,百姓逃离又越来越多,名扬必须重视此事了。
名扬向吕蒙下达命令,寻找粮食的任务继续进行,抽出一半人手守住西门,不再允许百姓出城。对于生活困难的百姓,从仅存的军粮中抽出一半供应给他们。
但情况越来越糟,百姓拥堵在城门口,像潮水一样想冲出城门。名扬得报,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后,咬着牙说:“传令吕蒙,给我把人都赶回家去,不要吝惜武力。”
骚乱是从凌晨开始的,到了中午时分,名扬派人去看情况。回来的人告诉名扬:“启禀将军,吕将军依旧在和百姓对峙。”
名扬立刻从西门出发,沿着城墙赶到东门。从城楼上看去,楼下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军队立起栅栏,挺着刀剑,喝阻百姓,迫使他们不敢上前。但一旦百姓中有人一煽动,几个不怕死的向军人冲过去,便会有大量百姓一起冲击防线,军人们也不敢真的动刀,一千多士兵用身体互相支撑,阻挡人潮的冲击。
吕蒙听说名扬在城楼上,急忙上来见名扬。名扬问:“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没有把人驱散?”
“都是老百姓,士兵们哪里下得了手?”
“你这样能挡得住吗?”
“能挡一时……”
“城外还有曹军在攻城,你要分兵再这里挡百姓,还不赶快速战速决,然后专心对付外敌?”
“将军,请三思呀。百姓是我军依托,动了手,民心就难回转,我们和曹军就没有分别了。”
名扬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什么更重要,他比吕蒙清楚。他弯腰从吕蒙腰间抽出他的剑,然后插在吕蒙面前的地面上,冷冷地说道:“我们和曹军有分别,我只是叫他们不要离开,曹军进来了是会杀人的。如果百姓不能留下,我们就守不住彭城,受不住彭城,我们还要彭城的民心干什么?”
名扬说完,站直了身子,把目光转向楼下,问吕蒙:“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问你,你调查了没,彭城的那些大户人家有没有离开?”
吕蒙想了想,说:“有几户离开,但大多数未走。”
“为什么?”
“他们应该还有余粮。”
“不止如此。”
吕蒙非常疑惑地看着名扬,名扬继续说:“他们不仅仅是因为还有粮食可吃。他们最主要的是因为不怕曹军进城。徐州的世族普遍都仇恨曹操,一方面是因为他有屠城的过往记录,另一方面是曹操主张消灭豪强。可是彭城的这些世族此时并不担心曹军破城而优哉游哉地留在城中,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已经和曹军勾结了。”
吕蒙一愣,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名扬说:“原本不太可能,但现在出现了里陶这样一个角色,就可能了。他不断地‘帮助’我们筹粮,越筹越多,筹得世族们也吃不消了。给我们的粮食又是极少一部分,大部分粮食被里陶隐藏起来。世族们见自己的利益已经快接近底线时,守军还是如此吃力,在这种绝望之下,里陶再加以游说,很容易说服他们。说不定,不,我很肯定,现在城里的这些有钱人全都在等曹军进城。”
吕蒙说:“那不如让我带人抄他们的家,把粮食搬出来,一半分给百姓,一半充作军粮。”
名扬说:“我必须有证据才能抄家,哪怕是‘伪造’的证据。随便就去抄世族门的家,这不仅会得罪这里的世族,更会得罪徐州各地的世族,到时就没有人会欢迎我们。百姓的民心固然不能失,世族的民心更不能失。”
吕蒙茫然地说:“那怎么办?”
名扬说:“你按我的命令,把百姓都赶回家里,然后全城戒严,再带上人随我去季家,直接抓回里陶。只要他在手中,就有证据了。”
吕蒙此时全然领会名扬的意图,立刻领命而去。
守城门一千多士兵和冲击的百姓对抗了一会儿,从城里的方向又赶来一千多士兵,他们没有持刀持枪,而是手握棍棒,凶狠地扑向人群,见人就打。顿时人潮四散开来,向城内散去。守城门的士兵稍微缓了一口气,也将武器换成棍棒,追着人群驱赶。
百姓们四散逃跑,慌乱中自然是奔着自己的房子去。士兵们见人停下脚步就打,人一跑就追,人被打倒就停下棍棒,等他站起来逃跑然后再追。士兵们把人都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