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瑶一边漫不经心地听高千蕾与李莞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陈设。
她惊讶地发现包厢的中间和四角各吊着一座树型烛台,每个烛台都有六根分枝,上面各点着一根粗大的白蜡烛,近三十根蜡烛散发出的明亮柔和的光线,均匀地撒下来,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屋角装饰着瓜型灯罩的灯,纯粹是摆设而已,只因包厢屋顶高,格局开阔,所以进来时容易忽视掉那些烛台。
除了烛台,更让何亦瑶诧异的是,那些搁在多宝阁上的玉器瓷瓶,墙上挂着的字画,怎么看上去那么……像是价值不菲的古玩真迹。
特别是那幅挂在书案后方墙上的建兰图,她越看越像是前朝戴舒怀的真迹。
戴舒怀的建兰图流传下来的极少,她之所以注意到这幅画,是因为她家里就收藏了一幅朱羡临摹的戴舒怀的建兰图,她母亲爱若珍宝,时常拿出来赏玩。
可是,这么珍贵的古画,醇酿坊的人怎么会大摇大摆地挂出来当装饰?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
应该不会啊,就算醇酿坊的人没有见识,邺先生总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幅画是一幅高仿的赝品。
用赝品当装饰,就是仿造得再真,也十分掉价……
何亦瑶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屑。
“亦瑶,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高千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墙上的画,“那幅画有什么不对劲吗?她干嘛盯着它看个不停?”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幅画……画得很不错。”何亦瑶回神,十分客气的评价道。
她的修养不允许她说那种鄙夷之词。
屋里的人听了,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李莞也抬眼扫了一下,语气十分平淡地道:“哦,是戴舒怀的建兰图,确实是好画。”
笃定的口吻让何亦瑶一愣。
这时董临之已经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回头笑道:“果真是戴舒怀的真迹,何小姐,还是你有眼光,我们都没注意到!”
何亦瑶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我也是随便看看,感觉有点像……”脸颊不由自主地变红了。
但她心里仍然存有疑虑,略带惊讶地问:“不过,这幅画真的是戴舒怀的真迹吗?”
董临之点头:“千真万确,我在宫里看到过戴舒怀的建兰图,这幅画的确是真迹。”
何亦瑶这才相信了,感慨道:“醇酿坊不愧是京城最雅致的地方,这么大手笔!”
高千蕾几个在这方面并不在行,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不由露出惊叹,觉得今晚真是值了,竟然能欣赏到这么宝贵的名画!
董临之却摸着下巴道:“奇怪,我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以前怎么没见到这里墙上挂过什么价值不菲的古画?”
他一时间好奇心大盛,让人叫了妙菡进来问话。
这间包厢是她带人布置的,画里的名堂她肯定清楚。
妙菡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赶过来。
没等她喘口气,董临之已道:“这里怎么挂了幅戴舒怀的建兰图?”
妙菡一愣,见屋里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董三爷更是皱着眉头,不由十分忐忑。
难道他们不喜欢这幅画?
又或是不喜欢戴舒怀的画?
她想到确实有人不喜欢戴舒怀,而更青睐同为前朝名家的邓通,这俩人的高低之分向来是文人士子十分热衷的话题……
“这……奴婢也是按吩咐办事。”她十分苦恼地道。
董临之瞪眼:“谁的吩咐?邺先生?”
妙菡点头,眼睛瞟向李莞,小心翼翼地答话:“邺先生吩咐奴婢把这里布置布置,还开了私库让奴婢挑些合适的古玩字画来当摆设,说李小姐眼光高,寻常的东西只怕瞧不上……奴婢本来挑了一幅邓通的兰草,可邺先生说,李小姐有次与他对弈,连输了两幅邓通的画给他,若是奴婢在这儿挂邓通的画,李小姐见了还以为是他故意揭她的短……所以奴婢就换了幅戴舒怀的画。”
包厢内半晌无语。
何亦瑶、高千蕾几人面面相觑。
董临之短暂地愣神之后,佩服地朝李莞竖起大拇指。
李莞只觉得无比尴尬。
谁知道一幅戴舒怀的画竟然会引出她跟邺子琤之间的事,这下好了,何亦瑶她们想不对她印象深刻都难了!
托邺子琤的福,她今天真是无比高调地秀了一把……
“咳……妙菡,你先下去吧。”她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妙菡道。
妙菡还有些云里雾里,带着做错了事的不安退了下去。
董临之难得见李莞这种摸样,打趣道:“什么时候你也跟我下盘棋,让我也从你那儿赢一幅古画之类的!”
李莞撇了撇嘴:“我棋艺烂,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提醒我……”
董临之大笑起来:“你知道你还敢跟邺先生对弈,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你家里的古画多得没地儿放?”
“……你够了啊,戳我痛处很开心吗?”李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董临之知道这是她生气的预兆,连忙垂下头掩住嘴,但肩膀还是在微微颤动。
俩人的这番对话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何亦瑶看李莞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高千蕾因最近常与李莞接触,惊讶过后,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
“莞儿,原来你竟然与邺先生这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