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他手法迅捷,也看不出来他怎么办到的,眨眼间就将桌上的酒菜上划拉干净,铺好了纸笔,仿佛真的生出了一千只手般。
若水微微一笑,提起笔来,果然写了一张清单,然后交给侯南贵。
“这里面的许多材料不但难寻,还很贵重,这里是五万两银票,先交给侯公子采办,要是不够,再来找我要便是。”她顺手递过去的还有一叠厚厚的银票。
侯南贵摇头不接银票,只接过了清单,紧紧握在手里。
他笑嘻嘻地道:“君夫人,不是我姓侯的夸口,我想要什么物事,还从来没花过半钱银子,君夫人给我银票,岂不是小瞧了我么?难道我这‘千手神偷’之名,是白叫的么?”
他挺胸凸肚,神气万分地道。
若水却俏脸一板,摊开右掌,一脸严肃地道:“既然如此,那把单子还给我,我不用你去采办了。”
侯南贵一惊,他哪舍得把刚刚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忙陪笑道:“君夫人何出此言?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小人的地方,只管说出来,小人但唯君夫人之命是从。”他握紧了那张纸,生怕若水抢了回去。
“你愿意帮我采购药材,我自然承你的情,可我需要的材料,是干干净净的东西,别人偷抢拐骗弄回来的,我不稀罕,没的脏了我的手!”若水毫不客气地说道,竟是半分面子也不留。
侯南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若水说得低下头来,脸上无光,呐呐地道:“君夫人的意思,小人明白了。”
“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不是自己的物事,就算摆在面前也绝对不拿,拾遗不昧,这个道理,想必侯公子从来没听说过吧?”若水瞅着侯南贵道。
侯南贵满脸通红,低声道:“君夫人,你别再叫我侯公子了,小人实在是受不起这个称呼,我算是个什么狗屁公子了,从出生到现在,我连半本书都没摸过,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君夫人给我的这张方子,我更是一字不识。别人送我了一个好听的外号,叫什么‘千手神偷’,可是实际上,我就是个偷儿,混迹于市井草莽之中的偷儿,被别人瞧不起的偷儿!君夫人说的大道理,我的确不懂,但我知道,要是我不去偷,我早就饿死在街头啦!”
他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同时还充满了自伤自怜的感慨。
若水心中不由一动。
她本来对侯南贵的小偷身份很是厌恶,可听了他这一番话,似乎他小时候曾经受过不少苦,遭过不少罪,所以才会去偷,虽然其行不可原,其情却可怜。
“以前的事,我不会多问,只是侯兄既然要为我做事,咱们就要有言再先,侯兄以前的所做所为,以后千万不可再做。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如果侯兄能够办到,那么侯兄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吝惜。”若水思忖了一下,慢慢说道。
侯南贵一听,再次大喜。
若水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以后不再行偷窃一事,那么她炼制出来补气灵丹之后,自是少不了自己的份儿。
他顿时笑逐颜开:“君夫人千万别叫我侯兄,这真是折杀小人我了,要是君夫人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小侯子好啦。”
小猴子?
“噗!”
若水还没说话,穆大雷已经第一个笑了出来。
“哈哈哈,小猴子,你也不瞧瞧你那满脸胡子的老样儿,也好意思称自己为小猴子!还是快快改成老猴子吧!哈哈,笑死我了!”
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的,忽然眉头一皱,“嘶”的叫了一声,显然是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处。
侯南贵气得满脸通红,怒道:“你笑什么笑!你就是一头蠢牛!除了力气大,屁用没有!”
若水和小七都忍俊不禁,相视一笑。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邹太后身边那个弯腰曲背的侯公公,要是说老猴子,那才是一只真正的猴精八怪的老猴儿,和一肚子心眼儿的侯公公比,这侯南贵还真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猴子。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小侯子,这些银票你收好,还要记住我的规矩,不许偷、不许抢,我要你收来的每一样药材都是干净的,你能做到吗?”
若水再次将银票递给侯南贵。
“能做到,一定能做到!”侯南贵恭恭敬敬地答道,伸手接过了那叠厚厚的银票。
握住银票的那一刻,他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手指都微微颤抖。
这是他侯南贵这辈子头一次握住这么多的银票,五万两银子的银票啊!
自从他神偷之技大成之后,这三十年来,他偷到手的珍奇异宝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而且越到后来,他的眼光就越高,寻常一些的物事,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能让他出手的,不是别人的心头肉,就是别人的眼珠子。
他偷天偷地偷宝贝,却有一样东西从来没偷过,那就是银子!
因为在他眼中看来,这银票和银子半点用处也没有,他想要什么,顺手摸来就是,压根就不用花钱去买,还要银子有屁用。
可是刚刚被若水疾言厉色的教育了一番之后,他捧着银票的感觉突然和以前大为不同。
他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顺手牵羊,顺手摸之,而是会掏出银票,光明正大的去买。
买!
不是偷!
他买到的不只是想要的东西,还有一样最最重要的,那就是尊严,做人的尊严!
从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