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震怒。
所有人都意料到了。
毕竟刺杀士大夫已经是大事,更何况还是天子近臣。
其实又何至于官家震怒。
大凡临安朝臣,对这种行径都感到深恶痛绝。
大家读书求财求权,仕途勾心斗角也就罢了,何至于要闹得出这种手段,今日杀的可能是李凤梧,没准明日刺客要杀的就是自己。
可以这样说,若是发现刺杀李凤梧的太子,一夜之间,太子也得被群臣口诛笔伐。
官家都保不住。
在事关大是大非面前,大宋的读书人那可是团结的人。
不团结何以斗皇室?
是以当官家大怒着宣布,责成曾觌全权负责此事,由皇城司全力缉查,刑部、禁军、临安府无条件配合,一定要给李凤梧一个交代,也给天下臣子一个交代时。
没有人因为立场不同而反对,反而一个个帮腔出策,要求一定要捉拿到真凶,严厉处罚,给天下不臣之心以警戒。
群情沸然。
这确实是自古以来的真事事情。
但凡有人杀了当官的,尤其是民杀官,处罚之严厉,绝对让人看了辣眼睛。
通知阶层必须树立起这个典范。
正如君威不可冒犯一般。
这最重要的事情议定之后,又陆续有人启奏,都还算正常。
其中涉及到一件属于赵惇管辖的事情,谈论了许久,也没见到恭王赵惇发言。
赵昚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三儿子,有些意外,“恭王怎的了,看你脸色不好,也病了?”
赵惇慌忙回礼,“回父皇,昨夜发生大事,孩儿彻夜不眠,在想着为父皇分忧,是以睡眠不好,身体并无大碍。”
答完之后,却猛然醒悟,心头一阵狂喜。
这一刹那,赵惇只觉得人生实在是太刺激了。
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眼前耳边的一切都已不见,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表露出任何一丝破绽。
与此同时,大庆殿上的群臣反应不一。
都是仕途奋斗多年的老油条,所有人都面色正常没有异色,但所有人心里都波澜起伏——原来,大皇子真的病了!
汤思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多事之秋来了。
诸葛瑾我心里暗喜,天助我也!
自己虽然登上了右相,但太子赵愭却处处掣肘自己,这段日子诸葛瑾我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他做梦都想着女婿扶龙的赵惇成为太子。
参知政事张杓心里暗暗叫苦,官家误太子大事也!
枢密院几位,倒还正常一些。
如今的枢密院咸淡的很,盛世之下,短期之后又不北伐,四境无战事,加上有主和相公汤思退、诸葛瑾我掣肘,枢密院的几个大佬很有点不舒适。
本来没参与争储,原本看好的恭王先是被降为庆郡王,后有被贬到光化军整顿军备,虽然有可能是李凤梧的建议,去整顿军备的同时保护了襄阳那几个人,但终究有被外放的嫌疑。
等从辽国迎亲回来,西辽的安和郡主成了庆郡王侧妃。
这基本宣告,庆郡王退出了争储行列。
是以枢密院几个人也不去纠结谁当太子,反正赵愭和赵惇都差不多,两人能力是有的,主战主和的意愿也表现得差不多,由得他们去折腾。
站在末位方向的柳子承,手捧朝笏,面无表情。
然而此刻他的内心,是最为激动的。
甚至超过了赵惇!
赵愭竟然真的病了,那么这就是赵惇的机会,只要赵惇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入主东宫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赵惇入主东宫,运作一下,加上官家需要自己掣肘制衡李凤梧和张杓,没准自己就有可能走入中枢,最后成功的成为太子少师、太子少傅之类的。
等赵惇登基,自己妥妥的大宋左相!
当然,历史上也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惨痛教训。
但柳子承不怕。
赵惇虽然也算明智,但远远不是李凤梧、张杓这等才智卓越之人,就算他登基之后要除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自己掌握了他那么多秘密。
赵惇绝对不敢冒这种险。
他到时候若是要除自己,自己只需要将他的丑事大白于天下,联合朝臣,未尝不能做到逼宫让他禅位——大宋的臣子,只有不想做,没有做不到。
赵昚心情不好,也没明白自己这一句对未来大宋局势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看了一眼众臣,“还有事否,无事退朝。”
群臣噤声。
赵昚起身,于是宣礼太监高宣退朝。
回到垂拱殿,赵昚屁股还没坐下,就对谢盛堂道:“盛唐,你去找两枚贡品雪参,再还那些阿胶何首乌什么的,找些合适的送到梧桐公社去。”
等谢盛堂走后,赵昚陷入了沉思。
怎么感觉临安忽然就炸锅了。
太子赵愭病重,东宫着人通知了自己和上皇,但为了稳定人心,所以在张杓建议自己首肯下,东宫封锁了消息。
这才几天功夫,忽然就发生刺杀士大夫这种事。
而且刺杀的人不寻常。
是今年最受自己看重的大宋雏凤李凤梧。
这当中莫非有什么牵连?
是因为恺儿娶了安和郡主的缘故?
自己也明白,恺儿被降为庆郡王,又道襄阳光化军整顿军备,虽然并不是自己主观意愿,但在群臣眼里,是恺儿被外放了。
加上今年又娶了安和郡主,在群臣眼里,恺儿确实没有资格争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