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宫。
宿夜悠悠,凉风袭袭。殿外宫人往来,轻慢无声;虎贲宿卫,萧肃异常。
那恢弘的宫殿之中,一池碧水之上,此刻正供着一个紫木盒子,上面摆放着月氏的国玺。
昭武城沦陷,二十万秦军齐发,月氏一战而国灭。
政哥靠在御案之上,一手支颐,一手手指轻轻敲打着案面,瞥了一眼水面上月氏最高权力的象征,就再也没有兴趣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
列国兴衰,数百年来,神州大地上每一天都在发生。三尺竹简,史不绝书。一国之衰亡,还是远在西陲的月氏,在这天下之主政哥的心中,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政哥只给嬴子弋一年时间,他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连当初下达命令的政哥心中也不清楚。
然而,一年来,月氏国中,五大歙侯两死两降一遁走。昔日由月氏人建立的玉石之路,现在已经掌握在秦国的手中。
秦国的战略重心从来都是放在东方。与关东六国的繁华相比,那条充满了风沙与戈壁的商路似乎过于荒凉了一点。
是弃是治?若是治理,又该如何的治理?
政哥看了一眼御案上的竹简,嬴子弋的上书。
划月氏旧土为两郡,遣官治理,教化礼仪,宣我上邦威仪。
总规之下,有着条条细则。以政哥的眼光来看,这份上书应该不是自己那个儿子写的。这份上书,条理分明,用词老辣,应该是一个久侵案牍的属吏写的。
政哥一笑,有趣有趣!这书简之中,话语隐约之间,似乎已经将他未来治理天下的措施隐约间表露了出来。
对于西面的沃土,政哥心中还是很向往的。可惜,天下未定,政哥不可能将大量的资源都运往西土,去管理一块化外之地。更何况,就算六国皆灭,东方的叛乱和治理,也将是秦国接下去十年最为重大的问题之一。
既然如此,与其去做一些虚有其表的事情,还不如做的大方一点。
…….
昭武城中,月氏王殿,嬴子弋拿起了赤龙卷轴中的回函,左看看右看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公子,王上说了什么?”
下首处,陈平询问道。
“给,你自己看看。”嬴子弋将手中的回函给了陈平。陈平看完,又将这份回函传递给了殿中众人。
“王上的意思是…….!”
“父王将月氏旧土划为了我的领地,除了每年要上缴一定量的军马和税赋之外,其余皆由我管理。而且,还允许我成立一支八万人的军队,用于镇守西土。”
殿中之人,无一不是欣喜异常。这意味着他们的主子,大秦十四公子安西君嬴子弋将成为秦王之下最有权力的存在。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嬴子弋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政哥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啊!
嬴子弋挥退了其余众人,殿上只余陈平与李左车。
陈平禀手道:“公子,王上的回复虽然简单,然而却是内藏机巧。”
“说说看。”嬴子弋坐在月氏王的王座之上,说道。
“此地离关中千里之遥,物资运转实属不易,此其一。此地属月氏久辖,我军平复只有一年,人心尚不在我大秦,此其二。五万大军镇守此地,十五万大军回返关中,王上对于关东诸国的攻势就要展开,此其三。综上,王上欲辖西土,怕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父王就将此地交给了我?”
“没错!”接着话题的是嬴子弋的另一位谋士李左车。
“此刻王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关东诸国,无心西顾。以公子为屏藩,既可以防御西面的敌人,又可以在关键的时刻让公子的军队作为一支偏师对草原上的胡族展开攻势。王上何乐而不为?”
“但也有另一种意思!”
陈平与李左车相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答案,但却没有人说出来。他们看向嬴子弋时,嬴子弋忽地说道:“此地离咸阳千里之遥,一旦王都有变,我拍马难及。储位之争,君臣之名一旦定下,就很难再改变。父王让我远离咸阳,也许也就意味着王位与我无缘。”
陈平与李左车低首,对于这个他们已然知道了的答案,默然不言。
“公子,秦王心思难测,或许另有他意也说不准。”
“哈哈哈哈!”两人只见,王座之上的嬴子弋忽地大笑了起来,笑的无比畅快,“我与咸阳远,但咸阳离我也远。”
.......
楚地,蕲县。
残破的殿宇中,此刻就余昌平君一人,侧躺于王座之上。年老体衰,昌平君在王座上睡了起来。
夕阳西下,殿宇周围,落寞无声。
“是谁?项燕么?”昌平君感觉到了地板的响动,忽地作声。
一身罩甲,项燕年近六旬,体格却十分健壮,犹如壮年男子。黑白相间的头发犹以黑色居多,熠熠生辉。
与之相比,王座上的昌平君却是尽显老态。
“怎么样了?”
“庸尝君也背叛了!蕲县西面的门户洞开,我们怕是挡不住秦军了。”项燕痛心疾首的说道。
“一个一个世代深受楚国恩惠的卿贵投向秦国,我知道,项燕你的心中不好受。”昌平君安慰道。
“攻伐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嬴政深谙兵家之道,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土崩瓦解。只是,臣不甘心啊!”
“是啊!谁,又甘心呢?”昌平君叹了一口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