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陡然而起的狗吠声中,缕斋里方才熄灭的火光又豁然亮了起来,然不是在续断公子手上,而是在院门处。
不是续断公子手中的那一盏油灯,是一盏忽然出现的风灯,倏地破了续断公子与青茵眼中的黑暗。
也就在这盏风灯出现的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直朝君倾刺来!
是剑!
青茵被这道突然出现的白光刺得半眯起眼,在这刺眼的白光中,她似乎听见那有如炼狱修罗般的君倾一声轻得不能再轻亦冷得不能再冷的笑声,继而她瞧见那掐在续断公子脖子上的手忽然提起!
君倾竟是掐着续断公子的脖子将他从坐着轮椅上生生提了起来!
而续断公子竟是没有丝毫反抗!
只因在白光晃起的那一瞬,君倾附在他耳畔说的一句话。
这一句话,让续断公子正要抬起的手重新放回椅把上。
只见君倾将续断公子提起后迅速一个转身,让续断公子的背迎着那直朝他刺来的白光!
“公子!”青茵瞳眸大睁,忘了自己手中还有剑,竟是作势就要将自己的身子挡到续断公子背后!
青茵的一声骇然惊呼让那本是朝君倾袭来而此刻却是朝着续断公子袭来的长剑明显一抖,想收剑已然来不及,只能将剑锋偏移。
尽管如此,这长剑还是从青茵的肩头划过,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与此同时,方才那些直朝续断公子扑来冲进了堂屋里的老鸹在这一瞬之间突然从堂屋里猛掠而出,直扑那拿剑之人!
尽管方才已见足了这诡异的情况,青茵此时看着眼前的这些老鸹,还是不由睁大了眼,一时间忘了反应。
君倾则是在这时松了掐在续断公子脖子上的手,双腿早已废了的续断公子毫无撑持之力,砰然跌落在地,身子撞到他面前的木轮椅,撞得那轮椅向后滚动,一声轻轻的闷响便撞到了堂屋的门槛上,令他纵是伸出手也够不着它。
续断公子要想坐上这轮椅的话,只能朝前爬去,倘若无人帮他的话。
青茵听到自己身后的动静,骇然转身,可她根本还不及转身,便觉身后一阵猛厉的掌风扫向她的背,震得她五脏六腑似齐齐突地一阵猛跳,震得她“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那本就没有多少气力的身子再撑持不住,往前一个踉跄,如柯甲一般,跌倒在地,再无力爬起。
君倾站在续断公子的轮椅旁,右手搭在椅背上,抬起在半空的左手正缓缓垂下,他并未理会狼狈跌倒在地的续断公子,就像续断公子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君倾只是“看”着那被群飞的老鸹裹住的正在拼命挥舞手中长剑的来人,只听他冷冷一声“暂停下吧”,那本是朝来人猛扑的老鸹齐刷刷停了下来,再不约而同地飞回到缕斋上空,却也只是在缕斋屋顶之上的半丈地方而已,依旧黑沉沉地压在缕斋顶上,一副随时都还会俯冲下来的模样。
老鸹骤然而散,院门处的风灯还在,火光还在,借着那昏黄的火光,来人瞧见狼狈地跌倒在屋前廊下的续断公子,眸中有大惊之色,更多的是心痛之色。
“公子!”
是青烟的声音。
只见她身上多处被老鸹尖利的爪子挠出了伤,黑色的衣裳被抓破,鲜血从被抓破的伤口沁出,便是她的脸,都有被老鸹的利爪抓破的爪印,一处两处,生生毁了她那张清丽的脸。
她的脸上身上,不仅是她自己的血,还有被她手中长剑杀死的老鸹的血,她满是老鸹之血的长剑上,还黏着黑色的鸟羽。
续断公子此时已撑着地转过了身,面对着面前这一心只为他着想甚至为他伤为他痛的青烟,眼眸蓦地微微睁大。
并非此时青烟的模样狼狈得让他震惊,而是——
她的左肩。
她的左肩之下,竟只是空荡荡的袖管!
她的左肩之下,竟没有手臂!
青烟此时只想着到续断公子身边来,拼尽她全力,保护他!
可她终是没有来到续断公子身边的机会。
就在她只差一步就要来到续断公子身边时,方才从她周身撤开的老鸹在此时又朝她俯冲下来!
并且数量是方才的三倍!
它们生生隔在她与续断公子之间,将她从续断公子身边推开的同时再一次将她裹住,严严实实地裹住!
裹住她的脸,裹住她拿着长剑的手——
她手上的长剑还在动,裹住她的老鸹也一直在动,她在努力冲破老鸹的束缚,只见包裹在她周身的老鸹接二连三地纷纷落下,掉落在地,死了。
然掉落在地死了的老鸹愈多,从上空俯冲下来补上这一空缺的老鸹就更多,渐渐的,不再有死去的老鸹掉下来。
最后从中掉下来的,是一柄带血的长剑,连剑柄上都是血。
是青烟的长剑。
再然后,就是青烟撕心裂肺般的嘶喊声。
“啊,啊——”
“啊——!公子,公子——!啊啊啊——!”
“穆先生,救,救一救属下吧——!啊,啊——!”
青烟的嘶喊声愈来愈凄厉,纵是连柯甲听着都觉心惊肉跳,就好像是她在接受凌迟之刑般,她凄厉的嘶喊声回荡在黑夜里,让这漆黑又诡异的夜显得更加诡异骇人。
柯甲无力救她,青茵也无力救她,便是唯一没有受伤的续断公子,也无力救她。
他站不起来,手上没有银针,他做得了什么?
“啊——”还未过半盏茶的时间,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