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祖醒来,看到沙发上的唐惜,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里睡?”
“夜里去洗手间,在沙发上睡着了。”唐惜解释。
现在的唐惜一百六七,程绍祖费力地抱起她,轻轻地放在床上,“你昨晚是不是不舒服了?怎么没有叫醒我?”
“孩子晚上活跃,踢我肚子,不是大问题。”唐惜推程绍祖,她自顾地挪移着笨重的身体,往床铺的里侧去,精神蔫蔫地说,“昨晚上不是说有会,快去吧,我没事。”
程绍祖以为她真的是昨晚没睡好,嘱咐她多多补眠,他会尽快从公司回来。
唐惜催促他赶快去上班,好说歹说,程绍祖才出门。
而他出门了,唐惜就折身起来,换了衣服,同样出门了。
这处疗养院位置稍微偏,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好在环境干净安静舒服,唐惜裹紧卡其色的风衣,走进微雨里。
先去院里管理处,唐惜自我介绍,“我是孔文莲的家属。”
接待唐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士,说话慢条斯理又温温柔柔的,“孔文莲情况时好时坏,口口声声说要回家。我们已经和她儿子接触过,最好能接她回去住段时间,说不定会有转机。”负责人又问,“你是?”
“表亲戚。”唐惜从包里拿出些钱,“这是下个月的费用。”
负责人连忙推,“孔文莲的儿子一个月会来看她一次,钱已经交过了。”
原来程绍祖每个月都来,回去却没有提过。
负责人送唐惜出来,走过一片绿地时,她说,“现在是业余时间,老人们在晒太阳,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唐惜抿了抿嘴。
负责人指着一个方向,说,“孔文莲在那里。”
唐惜顺着负责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孔文莲穿着件花色鲜艳的薄外套,正和旁边的老头老太太说什么,胖了些精神还不错。
送出大门时,有个稍微年轻些的老头跑过来说,“主任你快去看看,孔文莲和人打架了。”
负责人连忙往回走,边走边问老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惜往前走两步,又退回来一步,想起昨晚上的梦,转过身,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孔文莲中风后手一直有些后遗症,手脚不算灵活,被她打的是比她更不方便的老太太,老太太脸上挂着伤,一动不动地坐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看着怪可怜的。
“到底怎么回事?”负责人提高了声音问,一片哑然,像一群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
“孙大爷,你说。”负责人指了另外一个老头,询问。
老头情绪激动地说,“孔文莲又说她家多有钱,说老公是大学教授儿子是大公司的经理,王奶奶看不过去说孔文莲说谎,说如果她儿子真有这么大本事就不会把她送这里来,应该请保姆照顾她。孔文莲说不是,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孔文莲,是不是这样?”负责人轻轻舒口气,问端着手坐在一旁的孔文莲。
孔文莲一句话不说,微微低着头,眼睛四处看。
“孔文莲对王奶奶道歉。”负责人命令式的口吻。
孔文莲突然站起来,指着王奶奶,恨声说,“是她的错,她该死,是她的错……”反反复复这一句话。
王奶奶不知是被孔文莲的表情动作吓到,还是怎么,哇一声哭出来,哀求负责人,“打电话给我女儿,我要回家,她是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叶静秋你才是疯子,活该你死……”孔文莲还在吼着叫,瞪大眼睛表情狰狞。
负责人赶快叫人来把孔文莲带走,让其他人推着王奶奶先离开。孔文莲不肯离开,吵吵嚷嚷地叫着骂着,又是笑又是哭,活脱脱的疯子样子。
等把其他老人疏散开,负责人才看到唐惜还没离开,有些意外,“唐小姐,你还没离开。”
“她恢复清醒了?”
“没有,有些片段不知是真是假。”负责人又问,“唐小姐,你知道叶静秋是谁吗?和孔文莲有过过节?她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只记得这个名字,每每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不知道。”唐惜问,“她被送去哪里了?”
“会给她注射镇定剂,您放心,对身体是没有伤害的,只是她攻击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需要特别安排住处隔离起来。”负责人说,“如果您见到孔文莲的儿子,请帮忙劝劝他,最好能接他母亲回去。我们理解程先生的难处,也知道家里有位病人的麻烦,如果可能,还是希望程先生夫妇能把孔文莲接回去。”
“我能去看看她吗?”
“可以。”
唐惜是第一次这样看孔文莲的脸,这个把她们母女害得这么惨的人,又是她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如果不见到,她几乎要忘记这张脸长什么模样。
孔文莲老了不少,头发发白脸上是深深浅浅的皱纹,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泥土。
“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恨不得你死,不,就算你死了,都不能让我解恨。”唐惜慢声说,“你为什么这么心狠,把我妈妈害得那么惨。”
没人回应她。
唐惜停了会说,“你是不是很不甘,只是记得片段就时不时的发作。我妈妈也是这样,她被回忆折磨着痛苦了二十多年,你是不是恨我?”
“可是你恨又能怎么样?你的儿子,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他不会为你报仇了,你恨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