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上一共有只两个入口,一个是我们上来时走的楼梯,被锁上了,另一个则是电梯,现在已经停用。
围坐的人群守在楼梯边,如果有什么变动他们会第一时间内发觉,苏沉的所在地十分安全,所以我走过来后就没有太注意他那边的情况,听到罗纳德突然这么说,心里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忙掉头去看。
然而看到的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科拉在我的背包里翻出来一瓶水,看了眼已经警惕醒来,不咸不淡盯着他的苏沉,什么都没做,很快从帐篷内退了出来。
我转过头,“怎么了吗?”我在想是不是他搞错了什么。
罗纳德抽空撇了眼从帐篷里出来的科拉,头都没抬,“你和科拉什么时候认识的?”
罗纳德约莫三十□□的样子,眸子里的沉静有种沉淀下来的沧桑与厚重,说话的时候连声音的感觉都和别人都是不一样的,有那么点儿长辈的感觉,自然而然的让人信服。
我自觉他话中有话,顺着道,“我刚刚认识他不久。”
对话进行到这,无理由的停断过一回。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拿眼角偷觑过他几回。
直待罗纳德搭好了个帐篷,起身将之丢到一边,和对话截断时的毫无预兆一般,他忽然又开口, “他曾经是军队的人,住在内圈。犯了点事,所以被放逐出来。”
我第一的反应是:挑拨么?
在我的印象中,科拉可以算是我遇见的,为数不多的好相处点的人了。
所以干笑了两声,“是人都会犯错的。”
“那的看犯错的是什么人。” 他扯开最大的帐篷,因为需要帮忙,所以走到我身边来,背对着人群蹲下。
我配合的从他手中接过支架,闭嘴不语。
“他作为军人被征召入基地的时候,由于身份不够,只获得了一个名额。”罗纳德看着我,“于是他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
“人在有选择的时候,都会想尽办法的让自己活下来。如果他真的是个冷酷无情的人,那这个选择也不会带给他后来的痛苦。因为这件事……”他微微抬手,指了下自己的头,“他这里出了问题。”
我背后倏然一寒。
虽然理智上并没有立刻相信他的话,可他淡然的表情无端让我觉得害怕。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他……怎么了?”
“他后来曾从外圈带回来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养了几天,杀了。”
我惊得瞪大了眼。
罗纳德组装着支架将帐篷撑起来,“他被关押的时候,我在审讯室前见过他。他亲口承认的,说他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有着恐惧式的憎恨。他害怕,所以把小孩杀了,等清醒过来,自己也险些崩溃。不幸的是,内圈的医院也不会接受像他这样的病人,所以他就被放到了外圈。”
被突然告知同伙了几天的人是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犯是种怎样的感觉,我很难一言两语的描述清楚。
然后突然的想起今天白天的场景:我曾将苏沉独自留在车尾睡觉,去喊他的时候,房车里面只剩下其他两个人,温妮莎和在休息椅上坐着的科拉。
我还记得那时温妮莎看到我,刷的就站起来了,脸色很难看,离开的时候还刻意撞了我一下。
我那时心大的忽略掉了,现在才开始后怕的细想,她的这些举动,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呢?
我有点动摇了,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凭一些蛛丝马迹就立刻否决另一个人在我心中的形象是不公平的,我始终持怀疑态度。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现如今,真心实意会给人免费提供信息和帮助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我还并不能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句道歉总归还是基于相信的真诚的。“只是恕我冒昧,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呢?”
罗纳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从不会主动和谁说话,多是自己独身呆在一边,似乎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只按自己的方式做事。
“我之前见过你一次,在基地的门口。”他的表情是始终不变的疏冷,“我看到你跪在一个女人的身边,守着她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我后来才知道,你本身和她是毫无关系的。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只那一瞬间觉得,在弥留之际能有个人握住自己的手守候,其实是件奢侈的事。你是个温柔的好女孩,和我们不一样。我想你不用改变内心的纯净,但你需要知道一点,在这个世界,大多人的内心在灭顶的灾难过后,因为伤口无法愈合抹平,都或多或少的染上了黑暗。你最好小心一点,避开它们。”
话尽于此,他没有过多的说服我相信,干脆又坦然的忙着自己手边的事。
我沉默了半天,才又轻声对他道了句谢谢。
……
我心神不宁,时不时“看”一眼科拉,虽然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内心的那种荒谬又虚无的恐惧感总让我坐立不安。
脑中反反复复想着杀人犯和心理变态的字眼,以及罗纳德指着头,说科拉精神出了问题时的表情。
慌慌张张把帐篷搭好,温妮莎抄着手走过来,“好了吗?冷死了。”
我正要回复,心里一动,忽然抬头转向一个方向,只比我慢了半拍,紧接着围坐的人群也陆续站了起来。
那个方向,有隐隐螺旋桨的声音层传来,渐渐明晰。
我昂着头,看着在天空上几架直升机的化成的小黑点